光阴,这匹向前奔腾永不疲倦的骏马即将跨越年线。又一轮365个日夜漫长的征程归向记忆洪流,被漩涡掠去最后一抹影踪。风尘仆仆一路赶来,不等我们抖去身上沾染的红尘,新年的钟声在不远处回荡。我们蓄势待发,又要开始新一轮冲刺。
我们是骑手,同样也是受驾驭的骑手。光阴驮着我们奔向前方,我们只能选择前进的方向,马不停蹄奔赴蕴藏理想的土地,不做停顿穿越白昼与黑夜,春夏和秋冬。周而复始,永无尽头。
辞旧迎新之际,正值隆冬时节。有多少梦想随冬沉寂,就有多少梦想像那皑皑冰雪下沉眠的草芥一样祈盼来年,暖春里雪融成水,浸润了深埋在大地里的根系,唤醒数不尽的希望种子。明天又是一片繁茂草原。
回眸。悠悠岁月,这一年总算敷走到尽头。无数个寂寥难眠的长夜,愁苦相伴,思念在黑暗里生出藤条纠心成结,每一次心跳都换来一轮刺痛。呼吸难以平喘,如夜空下悸动不安的大海,感受到迎面吹来的潮润粘稠的气息,却无法看清它每一次涌上岸边的汹涌浪头。幽幽诉怨肆意流淌在寂空下,与星月倾诉衷肠互寄哀思。在那些万籁俱寂的夜晚,时间如止水般停滞,黑夜是它凝固的景象。一片黑得不能再黑的愁云,囊括了今生遇上的所有悲欢离合,一切都被固守着失去了活力。倘若我们不做梦,只怕永远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那样一个又一个冗长无梦的夜里,谁又能忘得了在孤独中分秒倒数承受的煎熬和相思的扰乱心头的苦楚?
回眸,再回眸。苦短一生,这一年光景在瞬息间消散纷飞,如那一夜春雨后满园的落花,昨日还挂技头。日子在分秒间不经意流淌,流过我们的心坎,经过24小时的叠加,聚为一日夜,365个日夜的叠加为一年,百年叠加为一生一世。日子从不以我们经历的时间叠加在一起而成的,而是由我们记住的生活片段决定存在和长度。风雨飘摇走过一年,我们难免会受到伤痛侵扰,时间能让我们的伤口痊愈,伤疤却叫我们记住疼痛,记住蹉跎岁月冷漠的脸。还有那些至深的快乐,素淡的情谊,漂泊一年之后都沉淀下来。在心湖上留下简单、隐约的倒影,随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却已不能从记忆中支离。
谁不曾受伤害?无情人。谁不害怕变老?孩子。但我们不是他们。我们这些红尘里的凡夫俗子,守望着镜中之人历经沧桑的脸,你什么时候两鬓染霜,皱褶爬上眼角?眼眸深处什么时候充溢荒凉?那是岁月无声无息经过时留下的痕迹,它无情地伤害了你,使你老去,你却不记得它离去时惨然的背影和轻如羽翼的足音。
岁末年关,“永恒轮回”这个迷人的概念比往日更清晰回荡在脑际。我们又要以身尝试,做一个轮回的布道者和轮回的牺牲品。看着吧,我们往后几代人依然摆脱不了这样的宿命,现行的生活准则在几千年前就缔造成型。千年以来,我们始终没能从疲惫的生活状态走出,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们倚仗科学和智慧衍生出花里胡哨千奇百怪的生活方式,并为这新的生活方式搭配上一个好听的名称。在我们欢呼雀跃替自己找到一种新的生活选择的时候,谁也不去关心那只是形态上的改变,它距离成为一种适于人性成长的生活标准还太远。我们延续着前人的方式抒写自己的历史,浑然不觉重复地走在前人生命的过往里,像那迁徙的候鸟往返于既定的线路上,直到有一天飞不动为止;终其一生,我们期望悬挂在胸前衣襟上的那枚荣誉勋章,殊知到手的只是复制前人荣耀的赝品;我们载入史册的那一幕,永远不会呈现令人怦然心动的故事情景。开场与落幕都只在重复同样一种形式和结局,又一轮朝生暮死平淡的演绎里。也许,我们基因的密码已经定死了生命本相。现今,谈超越生命轮回时机尚早。
阴霾的天空晦暗死寂,寒冷的冬天是个容易滋生绝望的季节。在这一年里,有许多故事分崩离析,破碎在某一个季节里。有许多人由于种种原因离我们远去,含笑着逃遁出尘世间的苦恼。生命绚烂的繁花一瓣瓣凋零、落坠,归积于泥土中。熬过三五个寒暑,夏秋风雨浸润,就化尽了。之后,又将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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