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这是万俟咏《长相思雨》里的句子,恰是前几天的阴雨和我心头的写照。
今天清晨,帘外隐隐地透过光来,该是晴天了吧?起床,掀开红帘,只见路静人稀,空气里飘飞着淡薄的雾气。真个是好天气!出门,向运河而去。
来到河边,对岸丝竹声声,韵律飘飘,一群晨练的老人闻乐起舞,那从容舒缓的身姿令人羡慕。不过,那里太熟悉,还是沿运河南去。
河里碧水南流,乡下池塘里漂来的凤眼莲——水葫芦曾经铺满河面,好一道难忘的风景。可是,毕竟是外来的物种,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岂是这娇柔的江南能够承受的哟,于是,日日里小船穿梭打捞,至今终究又清明澄澈了。不是么,这运河自隋朝走来,经历了唐宋的风雨,元明的艰难,清朝的屈辱,民国的劫难,演绎了多少风情,带走了多少风流,还有什么能阻挡它前进的风帆?
几丝的白云倒映水面。抬头看天,却是一片幽蓝,西边一轮浅淡单薄的圆月如一幅素描贴在天幕。寒冬时节,那长袖善舞的嫦蛾想必也躲进深宫避寒了吧,可那几丝白云分明是她遗落的纱巾呢。
路边一线小楼,两层高低。“梨花如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我不禁想起了《桃花扇》里的诗句。几颗芭蕉参差挺拔,碧绿的长袖掩映着花窗,似乎也想看看窗内江南女子的风韵;却不知“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哟。
过小楼,是一片不大的树林。一些椿树和说不清的树木零零地站立,满地落叶如絮,只是洇着露水,踩在上面悄无声息。初升的红日斜斜地射来阳光,淡淡的雾气氤氲萦回,如梦如幻,平添几许神秘。
一株龙爪槐默默地向河里凝眸,似乎对镜销魂。是啊,曾经一头的绿鬓婆娑,如今却是繁华落尽,哪里还有清丽的风韵?花自飘零水自流,几多闲愁?其实,不经清贫难成人,不经风雨又怎能成熟呢;等到来年花草绿,还不又是一身春?旁边几丛茶花树上,花苞满枝,正在做着灿烂雪天的梦,让人心动。其实做人也正当如此啊。
进入一片竹林。竹林并不大,却别是一番天地。林里依约着淡淡的香气,那是竹子特有的清香,如少女的体香天然清纯,是世界上任何一种香水都不能模拟也不可比拟的味道。我最喜欢这样的味道,因此也常常爱在竹林里逗留徘徊,“荷边弄水一身香,竹里招风满扇凉”,现在是不必的了,却还是流连其间。不知名的鸟儿醒来了,唧唧喳喳的,使竹林热闹起来。有几只分明就在耳边欢歌,仔细看时,却怎么也寻它不着。
离开竹林,走进一条古巷。古巷外运河水常年流淌,古巷里却是红尘人家。一个少妇迎面走来,三十上下的年纪。精细的紧身衣衫,包裹得浑身凹凸有致,剔透玲珑;一双长靴精巧别致,刚到小膝,媚婉里不失干练的气质。擦肩而过,暗香幽幽。背向而行,脚步声渐渐远去,却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两边的铺子陆续开门了,卖烟酒的,卖茶果的,卖烧饼的,卖报纸的,还有卖豆浆油条馄饨的,巷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又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年复一年,年年如是,如是年年。
回头,想起了欧阳修的《望江南》,“江南柳,花柳两相柔。花片落时黏酒盏,柳条低处拂人头,各自是风流。……”
2007年12月26日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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