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麻石阶级

小时候我们家住的是解放前地主的大屋，天井、阶基、跳板都是麻石铺就，十分典雅古朴。

大屋结构十分严谨，里面住着十来户人家，户与户之间都有阶基及巷子纵横相连。在大屋里从东家走西家，可以做到晴不曝日，雨不湿鞋。

那年我七岁，母亲跟我说，要送我去学校报名入学。

我不想要读书，所以那天吃过早餐，我就偷偷地跑到猪栏屋里躲藏起来。急得我母亲到处寻找，最后我还是被她从猪栏屋的草垛里拎了出来。

到了学校，老师问我姓名、出生年月、家庭成份，我一一作答，然后老师接着问我是什么阶级，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麻石阶基！”老师及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大笑。

最后我才知道我是无产阶级。

二

反动标语

上学后的第一课学的是“毛主[xi]万岁！”

第二课是“中国共[chan*]党万岁！”

第三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

我能够写字了，我觉得非常高兴，下课后就爬到教室后面的窗台上，用粉笔在窗棂上写“毛主[xi]万岁是裴秋道写的”几个字，结果只写到“毛主[xi]万岁是……”时就被谭老师发现了。

谭老师是一个中年女教师。当时到上课时间了，她出来敲铃，正好撞见了。谭老师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啊！有人写反动标语！”她的尖叫声惊动了全校师生。一个老师迅速找来一根麻绳，不由分说就把我紧紧地捆在窗户上，一边捆还一边遗憾地说：“咦！要是让他写完就好了，看他到底写的什么。”

放学后，同学们都回家了。直到天黑，姐姐从家里赶来才把我领了回去。

三

锄头

上数学课，首先学的是1、2、3、4、5、6、7、8、9、10等洋码数字。我们的老师讲课十分生动形象，比如学“1”的时候，老师说“1”就像是一根筷子，“2”就像是一只鸭婆子……“7”就像是一把锄头等等，我们学得很轻松、很愉快。

回家了，妈妈就问我学了些什么，我说学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妈妈问都认得吗？我说认得。于是妈妈随手在门板上写了个“7”字，问我：“这是什么？”我想了想，回答道：“锄头！”

四

打架

到姑妈家做客。

姑妈家住的也是大屋场，大屋场里有好多小朋友，和我一般大年纪。

我穿一身簇新的衣服神气活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听他们在吹牛皮，说谁打架如何厉害。我插进去也跟着吹，吹完了还不过瘾，又在堂屋里上窜下跳的，显得不可一世。这一招果然把他们给唬住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跟我一试。最后在他们“老大”的逼迫下，出来一个身材与我相仿的孩子，硬着头皮上来跟我“比武”。

我不怵他。我猛地冲上去，欲来个出奇至胜，不料还没有靠近，就被他一脚踢翻在地，引起他们一阵哄笑。

五

做猪叫

一天中午，我们在教室里午睡。我和一个叫陈聪灵的同学耍淘气，俯在课桌上假装熟睡，故意打出很响的鼾声，鼾声此起彼伏，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此事不知被哪个缺德的报告了校长。

校长把我们俩提了去审问：“有人反应你们午睡不守纪律，在教室里做牛叫、做猪叫？是不是这回事？”

我们不做声。

校长接着严厉地问道：“你们俩，哪个做牛叫？哪个做猪叫？”

我仍不做声。陈聪灵这回比我灵泛，赶忙承认是他做牛叫。我想糟了！剩下我，就只有做猪叫了！

校长取下一块小黑板，让我们自己写上“陈聪灵，做牛叫”，“裴秋道，做猪叫”，然后让我们站在牌子后面示众，直到父亲把我从学校里领回去。父亲没有责备我一句。

因为“裴秋道，做猪叫”这口号，既顺口又刺激，被同学们叫得特别响，特别是那些低年级同学，老远见我来了就高声唱：“裴秋道，做猪叫！”

后来升学离开了母校，这一“光荣称号”才被人们慢慢地忘记。

六

英雄牌钢笔

姐姐有一支红色的英雄牌钢笔，被她视为宝贝，轻易不得一借。有几次我想打它的主意，都以失败告终。

一天，我以老师规定作业非得用钢笔书写为名，求姐姐借钢笔给我用。用完以后，我卖乖地说道：“姐姐，你就把这支钢笔送给我吧！看你这支钢笔能送我考上大学不？”

姐姐听了这话动了心，犹豫了一会儿，爽快地说：“好吧，就送给你考大学！”

可是钢笔拿到学校用了不到一天，就被人偷走了！后来虽然找到了偷我钢笔的人，但钢笔却被他弄丢了！最后在老师的调解下，他赔了我两块钱。

姐姐的钢笔终究没有能送我考进大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