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是冬至，昨天是父亲离去整整11年的忌日，今天接着是平安夜，明天是圣诞节。俗话说的好，每逢佳节倍思亲。或许因为是节日的关系吧，我格外地思念起远方的亲人来。

三天了，我闭门不出，连菜也没有买，更不要说做好饭了。丈夫和女儿嘟囔着嘴，埋怨我的种种，可我躺在床上，感到心力交瘁。头晕脑胀不说，心口还堵的慌。不知道是我太过于想念父亲，牵挂母亲，还是父亲放心不下我们。总之一个晚上梦里都是父亲忙碌的身影，清醒后的我身体虚脱的出了一身冷汗。

父亲离去时仅四十二岁。我二十岁，妹妹十七，弟弟九岁。从他走的那天起，我们的家也散了。还记得我十二岁，妹妹九岁时，赶集回来的父亲总是给我们买糖葫芦，饼干一类的零食，我甜甜的小嘴对着父亲：“爸爸，等我长大有钱了也一定给你买！”妹妹嗯着，也点点头，附和着我的话：“爸爸，我长大有钱了不单给你买好吃的东西，还要给你买新衣服穿！”

父亲舒心地笑了，摇摇头，问我们为什么非等长大有钱了才买呢？我说长大嫁人了，从女婿要钱给他买啊！他说没有钱照样可以买的，就看我们有没有心了。我自以为是说再有心，没有钱还不是等于零？妹妹也打破沙锅问到底：“我们现在还小，不挣钱还要花钱，您说拿什么买呢？”父亲无所谓地笑，说无钱买针，有钱买金。等到那时候了，习惯养成了，再者指不定是什么状况呢？

我不解其意，以为父亲说的有钱再买金，无钱别买针。我气咻咻地瞪着父亲，自信地说无论什么状况，只要是长大成人，有能力挣钱了就会给他买！父亲笑眯眯地说好，好，好！我还不行，嚷嚷一言为定，要不拉钩！妹妹也凑到我身边，斩钉截铁对父亲说，她也要拉钩！

父亲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说他争执不过我们，但愿到时如此吧！

我们牢记这些话，只盼望快快长大，在我们的记忆中，房子，车子，吃的穿的，一切都离不开钱。大概是太穷，或者是我们太小，好像只有等长大了才能挣钱，挣钱了也就能给父母买好吃的，好穿的了。

一直到我十九岁出嫁，我也没有给父母买过一件象样的东西。要不是父亲撒手西归，要不是母亲随了继父，要不是弟妹分散，我想我很难醒悟过来的。

出嫁后的我一贫如洗，为了生计，不得不埋头苦干。一年到头，尽管省吃俭用，日子还是过的紧巴巴。

中秋过后紧跟着到了春节，和我同龄的女友，无钱的骑着自行车，提着烟酒，拿着普通补品。有钱的开车，买好高档礼物，兜里揣着钱双双敬献给父母。我呢？无论是穷和富，我都没有敬献的机会了。

我这才悔恨交加。想起人们说的子欲孝亲不在，我愧疚万分，此时此刻，我不正是落得这样无望的境地吗？父亲的遗像，对着我绝望的脸庞，我下跪，忏悔再忏悔。父亲坟头的蒿草，一年比一年一年高，而我的心愈加沉重酸楚。

亡羊补牢不为晚，想起了妈妈和弟妹，希望再次从心中燃起。想起父亲说的，无钱买针，有钱买金。曾经，我还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完完全全明白了。如果无钱的时候舍不得买针，谈何而来的有钱了买金呢？习惯，一切都是习惯，我还是没有心，假若有心，没有钱也照样可以给父母买的，可惜我懂得的太晚太迟，等我知晓父去母已不在身边，我错过了孝顺父亲的许多次机会。

十多年一晃而过，日子逐渐好转，比起刚结婚那阵，简直是天壤之别。扪心自问，所谓的良心究竟有没有泯灭？

母亲离家多半年了，在一个单位做饭，没有星期天，没有假期，每天三顿，有时候晚上还要加一顿饭的班到深夜。撇开辛苦不说，单就孤独也够她受了。我那次和妹妹带着孩子们看望她的时候，母亲背过我们哭了。我深深懂得，有钱无钱不是至关重要，主要是残存在心里那份浓浓的亲情与日俱增。我们平时总是用工作搪塞，我们总是找借口逃避，我们宁可给孩子买酸奶买玩具，我们宁可大肆给自己买化妆品，我们口头仍然唱着常回家看看，事实上却是口是心非，为父母做的少之又少！

母亲粗糙枯瘦的手是为养育我们日积月累造成的，母亲明晰刻印的皱纹也是为我们操劳所致，还有她即将佝偻的腰，满头的银发，等等等等。等我有钱了给她买吃买穿吗？等我有钱了给她买房子吗？我何日才能有钱？我何时才算有钱？孝顺与钱有很大的关系吗？

为什么我们把水果，干果搁置妈妈面前时，妈妈看着半天发呆，没有了胃口？为什么妹妹给妈妈钱的时候，妈妈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兴奋呢？为什么妈妈望着妹妹买的毛料衣服，不着急试穿，只是淡然地说着，没有必要破费了，她老了，将就一下就能行的。要是爸爸在的话，她宁可忍受穷困，只要全家健康，平安，她也别无祈求了！

我和妹妹相对无言。我看着妹妹，禁不住陷入了深思。

妹妹在外打工五年了，她说城市再繁华，世界再美好，她心里还是空荡荡的。她割舍不了思乡之情，对亲人的思念也挥之不去，那怕让她陪伴着妈妈，让她守着父亲的空房子，她内心也踏实，安稳几分。她这次回来给全家带了许多名贵产品，她要把欠父亲的弥补到妈妈身上，她要象以前对父亲承诺的那样，买许多吃的，穿的，用的，种种种种。

我听着她的倾诉，目睹她的举动，低头沉默。她这次回来有了身孕，预产期是下个月。由于贫血导致缺氧，我陪着去医院已经三天了，打针，吃药，吸氧，还没有补上，医生建议及早住院观察，要不母子双双会受到危险！她自己都那样了，还一再坚持要看妈妈，我左右为难，只差心酸流泪了，最后还是没能劝说下她。

她忧伤地对我说，亏欠父亲的太多，不怪父亲等不到，只怨我们没有及时去做。不能再用善意的谎言欺骗母亲了，那是我们为自己开脱的唯一理由，不是吗？

我黯然神伤，要是这样我们以后就改变以前的习惯吧！从今个起，我们再也不等了。不再说什么所谓的有钱再买，从今往后绝口不提钱的事情！没有钱我们照样可以孝顺，没有钱我们还可以孝顺一生一世！只要我们有心，无论贵重轻薄，母亲都不会嫌弃、怪罪对吗？妹妹嗯着，我们四目相对，苦笑着。

往事一去不复返，岁月一去也不回头。

对于父亲，迄今为止，我们才恍然顿悟，遗憾的是我和妹妹永远没有了机会。至于母亲，我们会用下半生加倍补偿。不管穷富与否，我们都会表里如一的付出。不管任何状况，我们都会拉钩，倾心赋予！在我们成长的历程中，我们谨记父亲说的无钱买针，有钱买金。我们也更明白，有的事情，真的等不到，尤其是等到我们张口有钱闭口有钱的时候，那更是自我安慰，自欺欺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