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平安夜，在儿子的鼓动下，我和他们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很是疯狂了一把。当时回到家可是没有少被妻子数落。不过我不后悔，因为这么些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在外国人的节日里体会了一次狂欢的味道。

儿子当时在省城念书，早早就开始动员我去，说是他已经和同学们讲好了，平安夜里要玩个通宵。开始我说好是不去的，可是当时妻子对她那宝贝儿子放心不下，要我到那里去看看。没想到到了那个场景里，没过多长时间，我竟然被感染了。

开始我没有想到市中心会有那么多的人，简直就是人山人海。我和儿子还有他们几个同学被人浪搅来搅去，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多亏儿子也算是个小伙子了，和他的同学们把我保护在他们中间，才没有经受太多磨难。

那一夜我和儿子是在省城最好的迪吧度过的；当时觉得和孩子们在一起，对生命的理解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当时我有一种奇妙的感想，觉得平安夜里人们的这种释放是不是就在归真生命，是不是就在和上帝进行一种默契的交流。那一夜我就是加入在孩子们中间，折腾的是大汗淋漓，说真的，当时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年龄。看来真正的生命释放是没有年龄之分的。

记得当时天快要亮了的时候我们才走出迪吧。我走在儿子和他同学的身后，听到了儿子的同学在说我，当然是赞扬了，说我儿子能有我这么一个爸爸，真是太幸福了。看儿子的样子，我知道他也是很得意的。到了临和同学分手的时候，儿子给我分了一个任务，让我给他的每个同学写上一个证明的条子，就说我和他们一直在一起。看来这平安夜在家长的心目中未必都是平安的。

也许就是光阴的原因，生命留下了太多的脆弱，不知道是晚上疯过了头，还是带着汗水走在冰冷的街道里，回到家我就开始发起了高烧，而且很长时间都过不去。由于我患糖尿病好多年了，治疗起来就特别的费事，所以妻子总是不依不饶的埋怨我，说我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且她还总是说什么圣诞平安夜，她看一点都不平安。

我不能算是做错了事情，但是把身体弄垮了，让妻子费心总是我的不好。所以今年平安夜的前夕，儿子又开始给我发信息，让我再去省城和他们狂欢，说这次其他同学的家长也去。这次我不能在自己拿主意了，于是征求妻子的意见，没想到妻子只说了两个字，不行！而且还让我命令儿子今年平安夜不能出去疯了，明年马上要高考了，再疯下去怎么得了呢。

我不去是可以的，可是让我命令儿子，那不是为难我吗。现在的孩子怎么能和过去的相比呢。别说我是个做爸爸的，平日里好像还有点权威，可那是在一种随意中才有的情形。现在让我去完成这个任务，那不多少有点开玩笑吗。我没有答应妻子，我让她去给儿子发号司令。结果其实早就应该知道。我在里屋听到最后妻子说给儿子的话：“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太疯了。晚上出去一定要穿好衣服，不要象去年你爸爸那样害人。”

妻子走进里屋，还没有等我问话，就先拿我开说了：“孩子都让你娇惯的不成样子了。我怎么看他现在是越来越和你一样了。”

“怎么？你的命令不管用了？”我笑呵呵的说：“我的儿子肯定和我一样了。其实平安夜就应该让儿子去释放一次。要不然将来等孩子走上社会了，一切也就都变成了另外的一个样子。”

“还能变成什么样子？”妻子多少还有些不服气：“什么事情到了你这里就复杂化了。我看儿子跟着你学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看你……”我正要反驳，突然手机里来了信息。开始我还以为是朋友发来庆祝圣诞节的。结果打开一看原来是儿子发来的，他写了这么一段话：

“老爸老妈，今晚就是平安夜，儿子不能批陪你们了，我希望你们今天晚上也去一个什么地方好好开心一回，喝茶喝咖啡都可以，也可以去ok厅唱歌。”

我把儿子的短信念给妻子，到底是做妈妈的。刚才还在说儿子不听话，这会儿她的眼圈却开始发红了：“那今天晚上我们也去喝点咖啡？”

“好吧，为了儿子，也为了我们走过的这二十年风风雨雨。”我说：“今晚上你可要打扮的漂亮一点呀，既然是欢庆洋节日，就要有点洋人的心情。”

看来这一个家里还就只有儿子的力量最大了。要不是儿子的一个短信，恐怕平安夜里也难平安了。有了儿子的短信，妻子顿时心花怒放。晚上我们早早就准备好了，因为小县城里比不得大城市，对于平安夜似乎没有太多的概念。我给县里最好的咖啡屋打电话预约了包间。刚过七点，我们就走出了家门。

街道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有少量的门铺大概是为了促销自己的商品，有点圣诞的痕迹。不过当我们来到咖啡屋的时候，这里的圣诞气氛好像要浓许多。比平日里的客人也要多许多。因为我是这里的常客，所以大家都认识，好在我已经预定了包间。

和妻子走进一间欧式风格的小包间里，我和妻子坐下来，我让服务员给播放了一曲《秋韵》，在柔和的灯光里我忽然发现妻子比平日漂亮了许多。特别是她特意穿上去年我在国外给她买回来的皮草服饰，更是给人留下一种浮想联翩……

“今天你真美呀，平日里我怎么就没有发现。”等服务员出去了，我说话也就放肆起来。

“哼，你们男人都是这德行。平日里你什么时候正经看过我呀。”妻子说：“现在你的心里只有儿子。”

“不对吧。”我说：“你这么说可是冤枉我了。”两个人的空间就多了几分调侃和随意：“在我们家里，现在我是最没有地位了。”

“瞎说！你儿子不是说你是咱们家的精神领袖吗。让我说，你还是咱们家的上帝呢。”妻子看来也让这种气氛给渲染了，脱了外套，这时我才发现妻子把我们结婚的时候穿的一件红毛衣给穿上了，在淡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有滋味。

“我可不想当上帝。”我这时也开始打趣：“如今声上帝是什么待遇你还不知道呀。农民是上帝，怎么样？物价一上涨，连猪肉都吃不起。工人是上帝，又能怎么样呢？今天下岗，明天下岗，整天总是在为了什么低保在奋斗。看来我还是当公仆吧。如今人们为了当公仆连人格都不要了，甚至于不惜钞票。”

“那不都是些神经病嘛。”妻子轻轻品了一小口咖啡说：“好了，儿子让咱们是来过平安夜的，说这么多就不怕得罪了上帝。”

“是的，不用说了。”我说：“对了，你觉得这里的咖啡味道怎么样？还地道吧。”

“我也不常喝，怎么知道地道不地道呀。你经常来这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体会呢。我看这里都是些年轻人，是不是你在这里给眼睛过生日呀。”妻子说：“我就知道你不爱在家呆，是不是觉得我老了，没有味道了。”

“看看，我说你总是喜欢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再说了，男人嘛，就是看上一眼美女又怎么啦，不就是看看。至于说味道，我看还是原装的好。难道你真的没有喝出来？我们今天喝的可是正宗的巴西咖啡。入口虽说苦了一些，但是后味还是很纯的。”

“我知道你又在骗我。”妻子说：“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平安夜呢？再说了圣诞真的是耶稣的诞辰吗？你说外国人为什么要纪念耶稣，为什么要信奉上帝呢？难道他们不知道上帝根本就不存在吗？”

“呵呵……刚才还说怕上帝听到我们说话，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就成了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了。上帝其实也就是人们心中的一个理念，我觉得它最伟大的地方就是人们知道它并不存在，仍然信奉它。”我说。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妻子也许真的没有听懂。

“其实我也不懂，不过既然有这个平安夜，那么我们就应该祈求平安。也许生命的真正意义就是平安。我们的春节是生命的一个逗点，可是一个逗点连着一个逗点，最后也是句号。圣诞是从理想的生命开始，其实将来还是一个句号。只是人家就是从虚无开始，最后归结到虚无。我们现在可是不一样，总是希望把虚无变成一种真实，所以现在看到的才都是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不听你说了。”妻子说：“不知道儿子现在干什么呢？要不给发个信息。”

“你发吧。”我说：“也许这个时候你儿子正在和那个女同学喝咖啡呢。”

“哼，我儿子才不会呢。”妻子说着就给儿子发了一条短消息，儿子回复的速度可真是快，不过看妻子的表情她又可能错了：“这孩子……看来知子莫如父呀！”

“怎么，你儿子说什么啦？”

“你自己看。”妻子说着把手机递给了我：“我看你要好好管管他了，这样下去明年怎么考大学呢。”

我拿过手机一看，儿子是这样说的：“爸妈找到当年的感觉了没有？我现在可是正在复制呢。嘿嘿，平安夜里的感觉真好。”

“哈哈……这小子。”我一下子不由乐起来了：“看来平安夜里也不平安呀。不过儿子是长大了，明年大学会喜欢他的。”

“你呀……”

“不说了，听音乐，品咖啡。”我把手指挡在嘴上一吹：“心诚了说不定上帝会来到我们身边的。”

音乐声很柔，仿佛一直在往我的肉体里钻。妻子含情看着我，那双曾让我迷醉的眼睛不知道飘过来的都是些什么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