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所有星期天的阳光都是为回家的女儿灿烂的,而灿烂的阳光也照着村后公路旁母亲等待的身影,母亲的身影印在淳朴的乡村景色里,那么地温暖.
总有许多个星期天,心情在一些俗事和回家之间犹豫,而母亲的电话,只是一句回来吗?却分明让我听到了那些没有说出的期待,无论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无法阻止回家的脚步,回家去!
有时你只轻轻地停顿,母亲会说有包好的饺子吃不了呢,那种带着母亲味的饺子是我无法拒绝的,总会在搁了一阵就想吃,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可以找到的那种饺子,只在母亲那里可以寻到,母亲有时带了好的饺子送我家,母亲对我来说,是无穷无尽的享受.
刚一入冬,起风了,我会打电话回家,问母亲晨晨是不是该穿棉衣了,母亲就会说要穿那件薄些的棉裤,在柜子的最上面放着呢,去找,真的在呢.
又到星期天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回家去.
我对儿子说: “看你娘娘把你的新裤做好了吗?”
儿子说: “还有小棉鞋呢.”
母亲的一生是苦难深重的,十几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去世了,这是无法用任何拥有可以弥补的痛.每年姥娘的忌日,母亲都会去坟前拜忌,几十年了,风雨无阻,我想象不出姥娘现在母亲心里的印象,但我深深理解母亲站在坟前的心情,和她苦苦的记忆和找寻.
她的父亲也在我大哥只一岁的一个早晨去了,我仿佛看到母亲放下哭着的小孩,急急地去送别父亲,而新坟前又是她怎么样昏天昏地的一场伤痛啊.
母亲生了我们兄妹四人,当年我的父亲是公家人,我们四个小孩子都上学,家里所有的繁重的劳动都落到母亲一个人身上,白天去生产队里忙了一天,晚上灯下又在做鞋,做棉衣,我从来不记锝母亲早早地睡过,每次我们睡的时候,她还在灯下呢,母亲为我们掖一下被角,又去一针一线地缝补她的爱了.
对母亲年轻的岁月,想象不出,但母亲有一件绿稠的上衣,压在箱底,被小时的我拿出来剪坏,扎了小辩子.母亲好象狠狠地吵了我,让我在长大的岁月里深深地后悔.想着那也许是她结婚的时候穿的,对于她非常重要,所以珍藏着,却被少不更事的我毁坏了,如果我什么都没有做,多么好!
父亲有一次在为我们讲鬼故事的时候,对我们说你母亲大胆着呢,黑夜里在我们家老院里撵一只小白兔,一点也不怕.
暂且让母亲穿了那件绿稠衫,她飘着一头刚洗过的乌发,在一个月光轻柔的夜里,在父亲爱慕的目光里,追那只可爱的小白兔.
如果没有那小白兔,父亲会有如此美的记忆吗?它给了母亲展现勇敢的机会.我在事情过后的几十年后,常常感念那只美丽的小白兔,不知是哪里有灵性的狐化了白兔的形状和年轻的母亲开着善意的玩笑.
我们总是不负她的希望,都健康地长大了,全都有了自己的家,母亲就说等再忙完晨晨和威威(弟弟家的孩子),她就不用再做棉衣了.
回到家,进门看到母亲和父亲在包饺子,父亲擀皮,母亲包,心里非常的安慰.
先生问我你不帮帮忙?我说我是亲戚啊.
我只要进了家,就永远觉得自己是长不大的孩子,可以随意地撒娇.
我在家里屋外屋地转,我看到母亲的床上铺着金丝绒的花单子,很好看.在床上换放了各种花色各种式样的小棉衣.
“又为谁家的小孩做的啊?”我问母亲.
“是西院你大嫂家的霞,快生了,要在以前早做好了,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愿动.”母亲说着,仔细地看我,就像好多天没见似的.
“看你,做了多少小孩的衣服啊.”我说.
“以后就快做不上了.”母亲仍然笑着,话里却有许多的无奈.
“那哪会呢,现在人的寿命普遍提高了,人都要活到120几岁呢,我家晨晨的儿子的衣服还要你做呢.”我嘴上随意地和母亲开着玩笑,心里却非常难受,我看到母亲头上那些白发已愈来愈多,也许我再不可以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去享受母亲,我的孩子也那么大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桌上放的降压片.
“父亲又血压高了吗?”我小心地说.
“不是,是你母亲,几个月了,她又不让我告诉你.”父亲说.
我的眼睛一下就模糊了,我停了一会,才用细细的声音说: “就在小鲁(乡村诊所)家拿的药啊,也不去城里看看去.”
母亲说:”头疼的时候,就吃两片,不疼了,就不吃了.”
我说:”这么长的时间了,也不知是否过期了呢.”我用更低的声音.
母亲说:”吃了不疼了,就是不过期.”
我把目光转到别的地方,再也不敢出声,我也许以后再也不可以对母亲说我想吃什么,为我做什么了.应当是儿女无微不至地侍奉母亲的时候了,母亲老了.
在这一天回了家,二哥二嫂来我家玩,我对他们说了母亲的身体,二哥过了一天带了城里的医生去为母亲看病,所幸并无大碍.
我祝母亲幸福安康永远,我在佛前烧香,许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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