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公元2007年12月15日清晨。

南方的一个小山寨。

阳光毫无偏爱地洒落在寨里的草屋，寒冷的冬风不知疲倦地吹拂着土墙边的老神树……

忽然，一个男孩的惊呼声，在山寨的空间里回荡。

“妈妈，您醒醒，妈——妈——”

【2】

山寨沸腾了。

人们翻身起床，穿衣施鞋，来不及清洗脸，迅速围到男孩发声的小院里。

原来是罗仁的媳妇左春花出问题了。

春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角凝固着血斑。

空气凝固了，没有声息……

村里年长的罗老汉，推开人群，在春花的身边弯下腰，抖颤着指头，摸了摸春花的大动脉。随后转身，带着哭腔地说：

“死啦！”

低沉的空间，顿时炸花，人们——

有的哭了……

有的摇头……

有的叹息……

有的诅咒……

山寨的寂寞打破了。

【3】

寨子里的社领导，及时向派出所报案。

当地的山民保护着现场。

报案的人回来了，不见派出所的人影。

问明原因，说：人家作了笔录，就让我们走人了。

春花，今年三十二岁。

死亡原因，属于服毒自杀。

这个结论，是社里的领导定的。

【4】

出于习俗，现场也无所谓现场，大家忙碌开来。

罗老汉抽着闷烟，一个人呆在石头边坐着。

他想：自己生活七十年的山寨，年年都有病老死亡，但今天罗仁家两口子在半年内，年轻轻的死亡了，真是上苍对他们治罪吗？

去年他们夫妻俩不是虔诚地参加了每年一度的祭祖和祭神树的活动了吗？他们是幸福的，虽日子有点艰难，可也勉强过得下去……

【5】

有人来找罗老汉，说：“春花家没有入棺的大板，怎么办？”

老头抽了两口烟，说：“把寨子前的神树砍掉，做棺木吧。”

大家听了，都睁大眼睛，又不敢发言。

“还站着干什么，砍！

“……那来的神树，根本不保佑我们。

……砍了好，我们过自己的日子。”

神树，是一株百年华山松。

【6】

死者入棺入土。

山寨，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平淡生活……

罗老汉到护林员家中串门。

护林员，是个中年人。他拿出家里的酒，在木桌上与老头喝了起来。

老头，杯酒入肚，大声骂了：

“他娘的。‘为人民服务’，出了人命都不来看看，这是什么世道？

……说‘天保工程’，杜绝砍伐，山里他们安排我们烧什么？

……年前抓走的小冬海，真他妈的冤枉。”

护林员接口说：

“是啊，林子是我们的，要怎么办与他们有球的关系，这些狗日的，不问活不问死，是什么鸡巴干部。”

“罗仁家也是前世作孽啊，上半年罗仁才不明不白的死了，现在他媳妇又跟着走啦。是哪上面的冤孽……”

【7】

说起罗仁，刚满三十九岁，去年到外地打工，本认为今年回家的时候，能够解决家里的一些经济困难，但想不到与工头要钱时，被工头指使手下的人被活活打死。

寨子里同去的人，向当地派出所报案。

查寻结果是：工头跑了，也不知道是何地人氏，案子需要作进一步的落实等等……

人死了，不了了之。

同乡人将罗仁用木板捆绑后抬回家的。

因为谁的车辆都不愿意送尸体，那会带来“霉气”。

罗仁的死，对春花及六岁的儿子打击是不可用语言描述的。

春花送走丈夫，她消瘦了，很少说话，带着儿子无声无息的生活。

【8】

春花的死，是无助之下的无望之举。

自家林子园，刚刚生长三年多的林木，被人偷砍了，光秃秃的一片。

护林员对老头说：

“我也制止不了山寨里其他人的行动啊，让春花家的林子给偷砍了。没有人性啊。”

老头摇了摇头，说：

“不偷，怎么活命啊。人都要生活，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怎么过日子啊；只是不能去偷春花家的，那是她的命根子啊。”

“还好，那罗仁的儿子，有他的外婆带走。”

两人继续喝着酒，脸上却都流着泪。

山里的寒风起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