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
六月十七日,晨。
来自琼的电话,略带沙哑的女声在恍惚间穿越大脑的每根神经。
漫无边际的诉说,轻言的笑意,间隙的停顿。好似无话可说。这样的突兀无措,只是我们彼此都是懂得,如此的情谊即使是长久的无言亦是不会疏离。闲碎的话语,挂上电话仿若什么也无从忆起,恍然如梦,淡淡相交。
彼此相对探讨式的聊天似乎太少,有些忐忑,或者小心翼翼,都不愿意或不忍触碰对方内心深层的柔软。然我们彼此相知,以不易觉察的姿势。可以相互取暖,我们是彼此在某个地点停靠的驿站,随时随地的守侯,即使不来,一样的不会相忘。
依旧是三个人,曾经、现在、将来。纵使某个时刻我们都会有各自的情人,然那些只是过客,俗世间的分分合合聚散离愁待到一切风清云淡,能够留在彼此生命里的从来都只是三个人。
我们的情谊埋藏在心底,只有在需要的时刻才凸显。细细的想着,我们似乎有太长的时间没有见面,大学的生活新的人新的事,所有琐碎却又似乎必经的路程都穷极我们的时间。长久的长久的无法见面。
芳是在湖大,相对来讲我们相隔得不远,然我们亦只是在大一的时候相互的到过彼此的学校。尔后她的时间全部被繁重的学习占据,本专业、双学位、英语考级、法语等等等等,我只是茫然的闲散。事实上两个人内心都是有淡薄的,时时的粘在一起会对彼此产生厌倦,纵使我们的关系是这样的坚定。
有时候是想念她的,会想去看她,然后去她校外那间有秋千椅子的餐厅一起吃冰激凌。兴许并无什么话可说,只能淡淡的聊起那一刻的见闻。然而我们都是甘愿。
事实上我们三个人相互的并不常联系,偶尔琼还会问我芳最近怎么样,如何联系,其实我也知道那个号码也许一直都不会拨打。这些俗世的交流工具我们是很少用的,纵使手中的手机和电脑时时的开着。
芳的时间不多,对学业的要求亦是我们之间最高的。勤勤恳恳,而我似乎只是在混着时间,每每会接受着她们的劝戒,其实只是寻常的应着没有实质的答复。·
不过问许多的事情,然在内心却是真切的关心,尊重彼此做的任何决定,这样的相对也算是君子之交吧,心下是这样认为的,却又不置可否的笑笑,三个女生的情谊。
日子似乎一直都过得不紧不慢,然一眨眼间却又是几年,有些茫然有些无措。大学的生活在我这里仿若只是平静的潭底,无波无澜,静到连自己都讶异,曾经的乖张放肆早已褪去,现而今的我们安静得让人窒息。
恍惚间拿到电话拨给芳,一心的想要见面却是忘记了时间,最后只说了一个想念她便慌忙的赶过来。大抵她也是这样的思念着我吧,即使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然而某些人却是刻在了我们的内心深处,平常的淡泊也只为了彰显这一刻的想念。
挂上电话心下着实的一阵欣喜,欢快得哼出歌来,却是一颤,呆立着不知所措,我并不知道自己会哼出这首歌,这是一首老歌,陆毅的《告白》。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顺顺在唱,因为没听过原唱所以并不知道他唱得怎么样,然而却可以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很用心很用力,似乎是要将所有的感情全部加诸在这歌声里。那时的他是在唱给芳听的吧,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经改变。面对人生我们很无力,面对死亡我们更无力。
默默的下楼穿过暗黑的过道抵达前方那逐渐光明的出口,现在已经是晚上,两个小时的车程让我还在忐忑不安的想着她是否可以乘上来我这里的末班车。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极其的漫长,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面看着周遭的热闹,那是学校外面的小商小贩,弄些零碎的小吃引得大片的女生纷纷的距足,如花的笑靥在夜空下肆无忌惮的绽放。温和的橘色灯光总给我温暖的假象,让我不由自主的微笑。
待到她下车我已是全身冰凉,见面并无新奇,简单的笑,只是都是发自内心。想到曾经我们拉着手欢畅的奔跑,心里又是一阵暖流,伸过手拉住她带着她在人群中奔走。即使原本是可以不用穿越这样多的障碍,她也是心下明了吧,不过还是任我拉着,从来都不问为什么,这样的信任。前面有卖棉花糖的,白白的丝引起无限的遐想,她渴望的目光如同谗嘴的孩童见到玻璃柜那边的糖果那般缠绕,于是让那老板现场做了一个,仿佛回到童年,那样的香甜滋味。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我们并没说什么话,只是缓缓的回忆。也讲到琼,我们三个人的小圈子。
她问我的感情生活,这个时候的我与前男友的纠葛也早已告一段落,重又回到往昔的风清云淡,琼与那个会复述整段整段经典电影台词的男生依旧在交往,那个男生叫畅,顺顺是在我们见到畅的那天出事,似乎很久了又似乎只是昨天。一切都是那样的戏剧,人没有到齐的聚会在我们脑海里渐渐淡忘,是那样的平淡无奇,然而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当时的那个聚会会是永恒,曾经的人永远无法再全员相聚。
芳一直很安静,从未有过任何的传闻,我不知道当初顺顺的死给她带来了什么,又在她心里刻下了怎样的印记,然而我们都没有开口提及。有些事情是要在时间的推移里逐渐消亡,外在力量抵不过宿命的纠结。有一次芳问过我假设他没出事他们两会是什么样?一阵怅然心下是有凄凉,不知道这是因为她的生活太过平静还是其他,也许我们一直在忽略,总以为如同芳的薄情心下不会再有这样的缱绻,只是事过境迁,即使顺顺还活着我们也无法预知后事。我们无法更改任何的事,一切都没有终局。只是偶一的她对我说希望可以找到简单的人依靠,合则相互取暖,不合则散。孤独的人,臭味相投,渴望着没有负累的温情,一丝,纵使只一丝。天亮说再见,不再相识,不再忆起。眼不能见,耳不能闻,亦是无法感知。我们的记忆是千挑万选剔除的结果。
彼此在一起的时日一多,骨子里的淡泊不免会让人产生些许的倦怠与疲乏,然而我们又是最有默契的伙伴。有时候会觉得如若芳无论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她,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甚至于像她说的那样要把我给卖了,只要她开口我定然是会毫不犹豫的遵从。不明白自己是拥有着什么样的心理,就这样既淡泊又病态的持续相对,我们的人生仿若在很久以前就开始连接在一起,久到我们自己都忘记了,大约是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夏天?
时时的会想起高中所发生的片段,会想起那时拉着芳一起逃课的情形,手里拿着零食走在逼仄的独行道上摇摇晃晃。不住的笑,内心有短暂的欢愉,即使下一刻这欢愉就会被现实折堕,青春的脸庞被重重叠叠的世事缠绕,为着高考步步艰辛,面对现实我们总是没有办法逃避。
认识琼也是在高中,三个人在同一个班上,然三个人的交好是在复读的那年,大约交朋友也是需要时间与机遇吧。与琼相识之时,我们是同桌,那个时候还有个叫青的女孩,青是个娇小看似温婉的女生,她有着清丽的容颜,甚是乖巧的样子,然而却会极其放肆的大笑最后带出眼泪,会毫无顾及的张扬歌声,她与琼在这之前就已经是好友。上自习的之时甚至会拿起笔旁若无人的在对方脸上画古怪的图案,琼喜欢红色,于是她的脸上就常常会有那鲜艳热烈的亮色线条反衬着整个人的苍白,下课之后也并不擦掉,继续各行各事,神情一贯的冷淡,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大约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让我们彼此都内心荒凉。
那一年只是在一旁观看着她们纷乱的生活却没料到日后我们关系会变得如此的坚实。世事奇妙,缘聚缘散亦不是以我们自己的能力就可以控制。许久都不曾见到过琼,极少的交流,大约过得还算好,心际平和。
琼是个比较瞻前顾后的女生,所有的事情都详尽的思考,不若我做事不喜欢作太过细致的考虑。她是会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才行事,心血来潮这样的不顾一切也只有我与芳才会任性的为之。比较奇异的三角,性格如此的迥异却可以交往得纹丝不透。
她与畅的交往状况也是仔细斟酌过的,前前后后边边角角。
曾答应过帮琼写篇文章,记载她的所有却因着自己的懒惰在中途便荒置一旁,想到这里是有些羞赧的,或许哪一日我又会开始执笔吧,将所有的故事重新丰盈。
彼此貌似是在想念,只是却没有完全下定着决心去看对方,不知道这样的想念是否真实,然而我们又真切的感受到内心的牵扯。路途遥远,时间的差异,是和芳说过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琼,却又在盲目的忙碌中无法抽身。说过要去她上学的城市看昔日的古城墙,去看那被岁月磨损的古老风情,却总是不能得到圆满的结局。
记得琼曾在我的页面留言说:“给我一个幻觉,让我再见到你。”也常常在她和芳的空间看到我所写的文章,一一的分门别类排好。这样的细心与鼓励让我觉察到暖意,也定然的不会放弃对文字的执着。
与芳躺在床上嬉笑,想着琼于是给她发短信,没想到未等到短信却接到了她的电话,于是三个人又是吵吵闹闹的用我们的内部言语通过电波交流。虽不及见面那样直观,然亦是慰藉。絮絮叨叨的讲了几十分钟仍然是意由未尽,听到她对自己的所有分析我们只是黯然,无法帮忙出主意,我与芳并没看得她那样的透彻,对未来亦没有过多的考虑,这样的我们能有建议说出呢。我一直认为应当遵从自己的内心,虽然每个人选择的路径不同,但是我们都应当听从心灵的安排。
合上电话我与芳渐渐安静,大家的时间似乎并不多,曾经在高中的时候总是盼望着上大学,以为这里便是自由的天堂。真正来到这里却又是另外一种光景,因为距离我们寻常的相见都是困难,更别说曾经的每日相互依偎。
不知道因着什么事说起的,突然的听闻芳说有可能去阿尔及利亚五年。我真的是一愣,转瞬却释然,大约随着年岁的增加是得要着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只是我却是太过混沌,不欲去想。如果好朋友是要为着更好的前程着想而去远方,那么我们应当是不要悲伤的,是应当祝福的吧,只是笑却有点勉强。
我们三个人,即使长久的不见面亦是不会相忘,那么又何必在意这样的空间距离。五年,如果真的要去五年,那么我和琼会静心的等着吧,等着她回来继续我们三个人的故事。时间其实很快。
后记:用文字来描述一个真实的触手可及的人似乎永远无法得其韵,无法丰盈,文字的苍白。只是我要用我的笔将我们三个人的点滴记下,以此纪念。
-全文完-
▷ 进入蓝裳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