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喝好

今天真的喝好了，郑北醉意浓浓地半倚在沙发上，存贮在肚底里的酒精仍在翻江倒海地不断发作，红了一天的脸这会儿渐渐地有些发紫，两只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韵，眨来眨去地瞄着电视中“过年七天乐”那具有煽情的时尚节目。不一会儿脑袋就耷拉下来，响起一阵阵‘呼噜’声，困了，累了，睡了。

咚……―声巨响划破沉寂的夜空，人们已经等不到过年零点钟声的敲响，便纷纷走出家门，点燃辞旧迎新的爆竹，整个天空被撒满火树银花的焰火映的彤红。郑北自己站在客厅的窗前，眺望着眼前腾起的美景，思绪万千。年初郑北才被提为副科长。自上任起就没闲着，整个身子瘦了一圈，白发也悄悄地爬满额头，忙归忙，但忙出了成效，受到公司的特别奖，工资连升三级。发奖金时，科室里的职员就嚷嚷着科长请客。郑北乐喝喝地说：“行。等忙过这几天，到我家好好玩玩”。没等郑北说完小王就接上了，说：“不行。去得月楼。”小李手里拿着奖金晃来晃去地蹭到郑北跟前，说：“科座，是不是让我们送点红包什么的”。“够吗”？“老实说，想要吗。想送二万五万的人不出这门，我就能抓一大把”。“你小子，一肚子的杂碎。把你的心还是留着自己用吧。”郑北在科室说话是不讲遮遮掩掩的。也随和，大伙都喜欢和他耍个贫嘴，逗完了，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就没有让郑北操过心。

初一“开门红”的大炮声把正在睡意正浓的郑北惊醒后再就没有了睡意，却又不想起来。心里已控制不住大脑神经质的波动，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像幽灵一样不明不白地折磨着他的睡意，都是年三十那个体制改革的文件给闹的。对照文件想想自己，这个副科是当不了几天了，年龄锁定了内退，退了我去干啥哪。就这样听天由命了？

郑北暗暗地自笑了，一种无聊感冲击着他，才当了一年的副科这是咋了。

“叮铃铃”。来电话了。郑北慢悠悠地拿起听通。“祝您老人家新年快乐”。“谢谢”。办公室小李的拜年问候，就在这同一时间打来的全是祝福的电话。一个个激动人心的话语使郑北不安的心绪一下子活了起来。郑北是个事业型的业务尖子，好激动，又会用一种低调的形式来完成对下级的关怀。在科里除范小静是多年之交外，都是年轻人，大过年的，让他们忙完了自己的事，再到我家玩，好让大伙放松放松。

电话铃不停地响着郑北已无心情去接，携妻带儿回家过年了。

拜年回来已是初四了。其实郑北讨厌那种端起碗就喝，放下就吃肥肉片子式的贫困潦倒又突现柳暗花明的过法。他喜欢的是一种气氛，就像回家一样，三十亩地一头牛，一家老少热炕头的天伦之乐。一种喜庆的氛围，这种喜庆记录着过去，辉煌着今天，感召着明天。但他有不是凡人，这是个变革的时代，交流就是发展生产力，无交流就无发展，发展才是硬道理。郑北夫妇俩便商量起食谱，郑北的主题是别具特色，既增添喜庆的好日子，又表现出我的厨艺，又体现主人的热情好客，真是一石三鸟。明确分工后，刚打开电视，便有人来拜年，使郑北始料不及的是来的人是一拨一拨的，走马灯似的，沙发还没有座热就走了。郑北原来没有见过这阵式。过年正是名正言顺送礼之际，他慌了方寸，额头上汉珠子不争气地不停地流着，他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更让他伤脑的是几个等着自己给项目的和媳妇玩牌，尽让媳妇赢了五千。事后郑北让媳妇把钱退回去。媳妇回敬了一句：“我这是凭本事吃饭。这是脑力劳动，劳动最光荣”。郑北盯着那把钱，心中的火不知向那发泄。

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一个都没来。郑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楚，他想用自己的魅力去影响他们，也想用成功去成就这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可他红过脸，骂过娘，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伤害过他们的感情，尽管他多次领略过和气发展给他带来的欣慰。然而一种深深的内疚和不安总是自己坐立不安。他感到了后悔。

这种不安使他感到自己的落伍，有一种失落感在瘾瘾约约刺激着他，脑海里又胡思乱想去来，想到那天与范小静的一段对话。“就因为你是业务尖子，就会改变您，”“难说”，“我到现在怎么就看不出来，就一个副科，正职空着，这个位子是谁的，我看不是你的”，“人啊图的是个圆满，见好就收也是一种圆满”。“我记得你对当官不感兴趣，现在反而再呼起来了”？

手机的音乐响起打断了郑北的思绪。“郑座，我们几个正向你老人家赶呢，酒准备好了没有？我可是有备而来”。“一定恭候”。一种满足感顿时涌上心头，有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得意感。

郑北开了单元门，七零八落的上楼声点燃了他的激情。今天一定要喝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