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的爱情
谨以此文献给真诚、忧伤和执拗的莫非。
你说,gone with the wind。
谁又说不是呢?
爱情本就是一株失血的菩提,在天荒地老的虚妄中无知地生长和衰老着。
你以为你爱的是亘古的磐石。
昨日的歌声荡漾的是你的耻辱,你知道吗?你还在一无所望地任它们无休
止地在你稀薄的耳膜边喧嚣么?
你永成就不了坚硬,那种让你逃遁的最佳姿态。
你的心依旧在年少的歧途上飘泊,你希望听到他悠扬婉转的琴声,他喑哑
破碎的埙音。你觉得那声音与你生息相关,它们将与你同生共死。
你就是在那些声音的引诱下跌进让你生死相许的爱情里的。
你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你不知道在你曾经的那块领地上人们已栽上了爱情的
墓碑,而且不再拭擦。当然,那都是别人的故事了,跟你没有任何联系,你不必
为此悲伤。
死了也好,你不必再为断弦而苦恼,你的琴总也奏不了完整的曲子。
你死了,是你的幸福,别人无需为你伤感,当然,你也不需要。你要的就是
这样的寂寞无边。一个人。
当然,你是不能超渡凡生的,因为你是为爱而死。你死也只是你想一个人永
不受干扰地为他执守干枯的爱情,你执意那是爱情,虽然你爱的只是爱情的文本。
最初,你总是不停止地恨一个人,他的对你的视而不见,后来,你终于想明白
了,爱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甚至跟他都没有任何联系,你爱,
这就够了,别人的认同或者拒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你的感觉,所以,你
也就谁都不恨了,你变得温和而博大,你爱身边的每一个人,你为他们的快乐而快
乐,忧伤而忧伤,你愈来愈觉得自己的强大,你把那朵过早被掐掉的玫瑰用你那双
小手怜爱地扶正,疗伤。
当然,你也为最初自己失去理智的疯狂而悔恨,当记忆的针偶尔刺中你的胸膛
时,你甚至都想杀死自己。你为那道伤疤的耻辱而耻辱,你知道当你在做那些的时
候,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可你知道你必须那样做,否则,你就真的死在他的膝下,
你不希望如此,你不想让他看你失败的模样,当然他看到了,他看到你曲着双膝在
他的面前,你歇斯底里的恸哭。你就是带着这些让你万劫不覆的表情去死的。
没有人知道你的故事,你的故事随你已腐朽在尘埃里,你的坟地已长出了青青
的草,开出了淡淡的野花,它们不识趣地疯长着,完全不顾你的用心。你不喜欢张
扬,永远不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湮没在无边的人海中,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注
意你,你喜欢这样的从容。
一个无人的夜晚,我看到了活着的你,你牵着我的手,潸然泪下。你不哭,
你告诉过我的,你说你要坚强地微笑,为了你尊贵的人格。你不愿让人见你的脆弱,
你无望的守侯。你独处一隅,孤清坚决。常常,你站在人流如水的街头,看着陌生
的脸孔在你的身后风掣而去,你想你就是沙漠中一根伶仃的草,寂寞而顽强。那一
刻,你感觉到这座城市与你其实是毫不相干的,它包容深广、表情丰富,但你知,
你注定不归于这里。你只是着城市许多流浪着的人们中一员,是在这城市上空飘荡
着的匆匆过客。你喜欢沙漠,那种空旷和浩邈,你觉得在那里你可以驰骋你的想象,
你对他的向往。他是你所有的思想,你对这个地点的这个邂逅感恩不尽,他使你的
生有了目的。当然,你知道那是你永生不能泅渡的彼岸。他沉默的表情象一片汪洋
大海,将你远远地甩在生的那边。你不知道他的眼神都盛装了些什么,一个初夏的
午后,你独自坐在阳光下的草坪上,你想,两年后的这个日子你就要离开此地,在
离开之前,对一无所知的他你能说些什么呢?你想着分别的种种,你想你是将它交
给故事中的他,还是独自扛着上路?你听到了树叶的歌唱,一回头却发现站在高高
窗口的他,悠悠的表情,你很不自然。爬上高高教室,他一人。你悄悄地坐在角落
里,看他的背影、随心所欲的姿态,你想,只有两个人的舞台,一切是否可以上演。
你咳嗽了一声,他没动。你想,还是缄默比较合适。接着,你听到他的哨声,曲折
悠扬,你手足无措。他的脚有节奏的踏着,隐隐的不安中一种幸福在你的心间升起。
于是,你决定永远守住这情感的瓶子。你热恋着心里的他,在意他的点点滴滴。你
知道他爱喝酒,后来你也喝上了酒,虽然你一直要求自己做个好女孩,象家里要求
的那样。但你喜欢的就是他的那副模样,拨弄着琴弦在午夜的上空歌唱,你还喜欢
他漠漠的眼神中弥散着的点点恍惚,他的不动声色。
有一次,有人告诉你,你在教室里对着窗子往外眺望的时候,他若有所思地看
你,你为这个消息激动不已,他感受到了你的忧伤、你的封闭,这是你的幸福。虽
然这也许只是你的臆想,但毕竟你可以以此抚慰你疲惫而伤感的心灵。甚至,那段
日子里,你恹恹的神色里也有了些许的光亮,你不再离群索居,也不再将我们关在
宿舍外一个人哭泣。后来,你对我说,你哭的时候总有一只眼睛不流泪,你说也许
是他在嘲笑你。你说的时候一种鬼魅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接下来的日子随着毕业的逼近混乱无绪,偶尔还有些淡漠的悲哀让人烦躁不安,
毕业象是一扇被扭曲的门将四年的日子绝情地摔成碎片,然后让门内的人们无所牵
念地跨过门槛。后来,读到一本书说,人将离世时,脾气总是很坏,将周围的人都
得罪完了才肯离去。这是为了绝情,是为了使活着的人在他离去时不至太伤心。你
想,毕业也同此理吧。
你没有做好毕业的准备,你甚至还在幻想这四年能重新来过,你将鼓起勇气叩
开他的那扇门,你不知道那扇门已毫不留情地在你的身后悄悄关闭,而且不再打开。
你幻想着风或者雨、或者有关于生的其他,在睡梦里你看到他在家乡的麦田里对你
招手呼唤,你听到他在你耳边轻轻地说着那三个字,你在睡梦中坐起,隔着朦胧的
蚊帐你看到夏夜的乌云狰狞而来,你还看到室友们在燥热的空气中均匀的呼吸,你
觉得她们象天使在你的四周安卧而眠,而你就象是一只无头的苍蝇在生的门上四处
乱撞。你望着窗外,在黑暗里你倾听马路上的歌声,这是必须的进行曲。每年的这
些日子,总有一些多情的男生在为曾经的爱情或者仰望唱唱挽歌,你听着,笑了。
你觉得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值与不值,祭奠都是必须的格式。当然,你知道自
己刚才做的只是一个永远不能兑现的梦。你也不过多地与自己计较,有梦总比没有
的好,你很知足,你也理解他。
使你伤心的是另外一些人。你清楚地记得他们曾经与你相遇时那微笑着的脸庞,
那温馨的喊名字的声音,而现在你们行若陌路。起初,你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或者是他们窥视了你的秘密而对你生出的不齿,你检讨了自己许多。后来,你发现不
是你错了,是因为要毕业了。你想想这样也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鸟兽散或许
会使心坚硬些。而你之所以来这儿,也是因为有他,是一种冥冥的东西使你跋山涉水
来到这里,虽然你到了这里与他依然隔了千山万水。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
里,并看见了他。看见了他的喜怒哀乐,他心灵的亮光和阴影,你了解他,他的深居
简出,漂无定所,你知道你要的就是一个人在戈壁大漠中拉响二胡的感觉,你喜欢体
味这样的苍茫。
毕业的歌声在你的窗外终于响起,你听到了他在歌唱,歌声在你的四周荡漾起
伏,你知道这是一只飞蛾最后的吟唱,它将扑向熊熊烈焰,完成在这个世界的最后
一个动作。你看到四年的爱恨情愁向你奔涌而来,你被它们重重包围,不能呼吸。
你想对窗外的他呼喊些什么,可你听到的是囫囵的文字在你的喉间趑趄不前,发出
奇怪的声响。你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恍惚的脸,你觉的你必须对他的出现表示些什
么,你在空中挥了挥手,疯狂的人群淹没了你的表情,你知道你的表情一定很怪异,
或许还很丑陋。你不够漂亮,你为此不能原谅自己,他属于那种遗世独立的逸人,
你知道自己不配他,你纵是琴棋书画,也于事无补,你不漂亮,这是你的宿命。你
知道他不会看你,他和你同班的男生在黑夜里、在你的窗外引吭高歌,但你仍为他
的这一举止泪流满面。你看到他淡漠的表情里那颗热血沸腾的心,在这一刻,你感
觉到他其实离你挺近,甚至伸手可及。你看他青春激昂的脸,永远黑暗的眼睛,一
种温柔的情怀在你的心中款款升起。你晓得他会在这个时候歌唱,虽然不是为了告
别关于你的什么,但他唱了,这是问题的关键。你知道你四年来的判断没有错误,
当然,你也明了他的弱点。
你在窗口眺望,并打算对那扇窗子说写什么的时候,一颗流星从你的眼前滑过,
你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沧海桑田,竟是有些隔世的陌生,在清晰的思绪里你看到他
背你而驰,步履整齐。你看着繁星满布的天空,你想,他就象你头顶上的星星,只
能夜夜观望,却不清楚到底是那一颗。眺望是你生活的固定姿态,你不可能从他哪
儿得到什么,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但你知道你必须一无所望地这样做,你感受他的
存在或者远离,快乐或者伤感,你在黑夜里触摸他沉默的表情、郁滞寥寥的言辞,
你觉得很真实。你就是在这种虚幻的真实里为他继续行走着,你知道这不是生的唯
一形式,但你明白你所能做的也就仅此。
一个阴雨霏霏的早晨,你看到他在你前面疾步如飞,那时候你想象自己是一个
端着枪的猎人,而他就是那只被追赶的兔子,你在自己的幻想中漾起笑容,虽然你
不可能此生射中它。你的指尖滑过路边在细雨中颤颤的万年青,校园依旧是当初的
校园,而你却已不似往昔。你抚摩着在岁月里已不再青春亮丽的脸,抚摩着校园里
你曾经逡巡的黄昏和黑夜,你想四年怎么一下子就过去了呢?你叹了口气,流年似
水啊!
你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你不知道它来自何方,但你时刻被它控制着。他善
良仗义,对周围的人挺好,甚至对你也友好。你尊重他行走的姿势、他对事情的理
解,你知道他也有他的苦衷,也为生活中的某些困境苦恼伤怀,你还知道他的骨髓
里是你一样的颓败。你独自坐在校园柔软的草坪上,周围是别人的风花雪月,你看
着天边的一朵浮云氤氲而去,觉得自己就象他放牧的一只羔羊,在无垠的旷野中找
不到归途,竟有些伤感。你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你远去,海角天涯,你看不到他
神思凝重的脸,听不到他咿呀郁滞的琴声,甚至,在滚滚而来的岁月里你将失去他
对你的笼罩。现实的碾石会将过去的日子碾得粉碎,你知道外面的日子不会有现在
的飞扬缠绵,但日子总是那样不紧不慢地走着,你知道不管你是如何的枉费心机,
时间总是会将你逼在分别的悬崖。你想,对一个人来说,活100岁与活20岁有时是
没有区别的,你想起刚进校门时,同室的一个小妹就曾郑重地说过,24岁是她生命
的休止符,你对此付之一笑,觉得对一个17岁的生命来说,这多少有些矫情。现
在,17岁的她已长大成人,似乎已淡忘了有关死亡的预言,一路磕绊却一往无前地
走着。有时,你看着她青春焕发的脸,想从中寻找那淡淡却铿锵的死亡痕迹,看到
最头,却发现是一个颓丧绝望的你。你在镜子里反反复复地看自己,看来看去却都
是恍惚,你想岁月如刀啊!
你在漆黑的校园里走着,没有人看见你泪痕斑驳的脸,你的神色凋零。你想,
就要离开了,真的就要离开了啊!你感受着校园的一草一木,花开花落都是你踉跄
的脚步。你想,对你的这些日子他能知道多少呢?后来你又想,生在这世上的人都
不容易,都多多少少地有一些无以言说的苦处,这样想着,你就释然了。你不奢望
在别后的日子里会有人想起这段往事及往事中的你,你只是悬浮在这集体上空的一
颗尘埃,只能给这段青春年华徒添些陈旧罢了。有时候,你觉的自己就是妈妈箱底
的那件小红棉袄,不适时宜地穿梭在这城市的边缘,你喜欢一个人,静静的,不受
任何干扰。你看到周围的女孩在春天的阳光下一脸灿烂,你想你怎么就不能跟她们
一样呢?你在黑夜的校园里四处游荡,你想你就是快活林里吊死鬼的魂魄。大一的
时候,教你们英语的老师说,一教前的林子里每年都会吊死人,男的女的,几十年
了。你听得魂飞魄散,去一教的次数绝少。你胆子小,害怕听任何恐怖故事,为
此,你还同一位室友闹翻了脸。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胆子变得很大,你总是在夜
里出来,从校园的这头走到那头,风雨无阻。你走过一教,走过快活林,你听到树
叶在风里穸簌地响,你想那也许就是死人在唏嘘,你丝毫不觉得害怕,你觉得死人
和活人有时是共通的,生和死都是有理由的,你想你选择哪一种呢?你又想自己这
样想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周围没有谁对你不好,大家都挺关心你,他们在你心情
不好时传递给你温暖和理解,他们包容你的固执和任性,真心希望你好。你理不清
思绪,你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妈妈的眼泪,那是让你生的泪水。多少年了,
你揣着这股眼泪走坎爬坑,你想着妈妈斑白的头发,哭了。你知道对他们你有数不
清的愧疚。可你知道,如今你活着,也仅仅是你的躯壳。你想你活100岁与你活20
岁是一样的,你只是提前走完了你该走的路。当然,你也不想这么早去面对死亡,
将死亡的裙袍覆盖在20岁的躯壳上总是有些残酷。在冥冥之中你也想抓住什么,在
死亡的汪洋里你也曾奋力游动,你想着他会划着救艇适时地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渴
望着那种感激和幸福。你知道,对你,他生杀予夺,你不知道到底是他的什么让你
如此心醉神迷,你只是冥冥地感受着他与你的必然联系,你说不清这种感觉来自何
方,你从见他的开始就被它倔强地控制着。在一个人兀自行走的那些日子里,你看
他躲在灯光的暗影里或是若无其事地逡巡在校园的马路上,你想他与你到底隔了多
远呢?你远远地看他,他永远沉思着的表情,你看见的是你永生不能攀越的大山。
你想,对一个生无所望的人来说,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自己其实很脆弱,象一张在风中随时被鼓破的纸。四年的时光将你打磨
地更薄,你害怕听心灵的丝丝声响,你端坐在宿舍的窗前,看着外面长发如云、姹
紫嫣红的女孩,你想我能抛掉这颗百折千回的心该多好啊!你又想,对你来说,爱
情的分量是不是太沉重了?你用朋友宽慰过你的话来宽慰自己,你知道在紫陌红尘
里爱情只是飘荡在头顶上的一抹云烟,生的责任会将它一点一点地吹走。你还知
道,你现在进行的是一个真空的理想,它不懂生的疲惫和残酷,它不食人间烟火。
你知道你不可能改变什么,甚至你自己,有的东西它与生俱来,根深蒂固。你从小
就跟别人不同,你总是默不作声地摘取最瑰丽的那朵花,然后将它们压在箱底。你
不喜欢喧嚣,你总是一个人悄悄地站在窗子后面眺望,你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
活。你喜欢江南的弱雨霏霏,于是你就来到了这里, 然后遇见了他,你觉得这就
象一出精心安排的戏剧,你在幕后含辛如血,却没有锣鼓开场。在喑哑的舞台上,
你听到自己的独白细若游丝,那是夜莺最后的歌唱:我知道,我也理解……我们每
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无法摈弃的东西,即使它会使我们高叫着死去,我们就是这样的
人,就象古老的凯特人传说中的那种胸膛内带着荆棘的鸟,它唱着,一直到心碎而
死。因为这是不可挽回的规律,非这样做不可。我们甚至在动手之前就能知道我们
将做错什么事,但这种自我意识丝毫都不能改变或影响事情的结果,每个人都唱着
他本人的歌,坚信这是世界上从未听到过的最美妙的歌,而且从来不会去计算它的
代价。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受由此造成的痛苦,并且告诉自己,忍受这种痛苦是
值得的。你默诵着麦琪的坚决和无奈,你想你就是那种胸膛内带着荆棘的鸟,当你
把荆棘刺进胸膛的时候,你是知道的、了解的,但你依然要这样做,依然将它刺进
胸膛。你想,你和麦琪,到底谁更幸运一些呢?
毕业的钟声已经敲响,你站在高高的楼顶上迎风而立,一袭白裙使你更加惨白
单薄。你俯视着在夏日里菁绿欲滴的校园,那些穿廊回旋的小道,你想我就要走了,
就要走了啊!你思绪万千,你想起那许许多多的黄昏和夜晚,你在校园飘荡的身影,
你倔强的眺望,不禁潸然泪下。你想起梦里他诚恳的召唤,他四处寻你的艰辛。你
想你要求于他的,在梦里他也都补偿了。你想你该满足。在风里你擦干了泪水,你
想我该笑笑啊,你在楼顶无声地笑了。热风盈耳,你听到了燕园的歌声此起彼伏,
听到了他空旷苍凉的琴声,你想他在为我送行啊!你在楼顶徘徊怅望,你看到一条
小路在你脚下延伸,那是曾经的步履啊,你看到他缓缓而来,双臂飞扬,你觉得他
就要接近你了,你伸出手去,结果你听到了斜风在你的耳边呼啸,接着是一阵飞翔
的眩晕。
你的坠落是这世界的绝响,你走的那天晚上狂风肆雨,它们冲走了你留给这世
界最后的痕迹。在茫茫黑夜里我看到你和你的爱情在这城市的上空氤氲而去,你带
着你今世的希望和绝望绝尘而去。
在这个世界的最后的那些日子里,你平静地象一泓永不褶皱的水,你微微笑
着,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让你为之断肠的文字,希望我能从它的缝隙里触摸你飘乎不
定的情绪和你倔犟的爱情。你反反复复地纠正我说,他是你今生唯一的爱情,而我
那时还太年轻,还不明晓单方面的爱其实也可以是爱情,我总觉得你在将自己一步
一步地往死路里推。现在,我知道了,使你万劫不复的不是你自己,而是那些源自
他的奔涌不息的爱意使你无以自持。常常你与我坐在宿舍摇曳的烛光里,神色凄
清。你喜欢夜里的生活,那种宁静和安详。你说,你常常在梦里与他邂逅,谈歌说
唱。你说,有一个夜里,在灯影婆娑的教室,他走过来对你说,他喜欢你,但不爱
你,也不敢爱你,你就象一朵带血的玫瑰盛开在无人的旷野,他还说,他是个浪子,
没有归宿,也不会给你幸福。你说着,笑了。你笑的时候丝丝凉意穿过我的心肺。
你说每每经过他的窗口哪怕是看他新洗的衣裳在风中飞舞,你都有一种稳贴的塌实,
因为那证实他还在你的视野之内,你还可以心意阑珊。你觉得你能心意阑珊是你为
他生存的最佳状态,你希望自己尽可能地对他忠实,当然,他对此一无所知,但那
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也丝毫不会影响你对他的感情,你爱他,超过一切。你说有一
天,一种突然的念头使你对一切变的很无望,你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使你对人世厌倦,
你只是听到一个神秘的声音在你的耳畔回旋嘤嗡,它唆使你不断地爬到高处,然后,
又告诉你飞翔的感觉很美妙,你被它弄得疲惫不堪。你说,躯体需要休息,其实你
一直也都想飞翔,你说为了他也值啊!你的语气平静地让我心怵。
你一再叮嘱我不要恨他,你不容许任何人指责或是仇恨他,你觉得他作为一个
男人完美无遗,无可替代。你说,无论他对你的离去是伤心还是无动于衷,你都会
谅解他,他就象你至爱的孩子,任何过错都可以无条件地被宽宥。
那个春夜象是精心布置的一个阴谋,你突发奇想地要喝酒,你执拗地从我的手
里夺走酒瓶,玻璃划伤了你的皮肤,血流不止,但那对你来说已不是什么疼痛,你
让酒精焚烧你破碎的心灵,在酒精煽起的癫狂中你痛哭不已。你的哭声凄厉而悠扬,
它穿过茫茫黑夜在世纪的上空盘旋呼啸。你听到他的脸庞对你酒后的姿态嬉笑,你
还看到他对你表示出的不屑和厌恶。你的哭声戛然而止。你看到了自己的出路,你
最终逃遁的极地,你觉得与人谈死是一种耻辱,但你知道你必得如此。在众人的困
惑里你擎起酒杯,你知道他的房门敞开着,你踉跄地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跨过他
的门槛。他的琴弦蓦然绷断,声如裂帛。你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惊慌,他躲在蚊帐
后面,看你狼狈而来。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干了些什么,四年的刀锋使你习
惯了刺伤的血腥,你诀绝而凄烈。你清楚记得你平生第一次的屈膝,你绝望的放
纵,你靠在他僵直的肩上,你想给自己留一个温暖的回忆。你靠近他坐着的时候,
你想我终于接近他了,无论他此刻是怜悯还是鄙夷。你看到他拿起吉他,表情痛苦
地弹唱,你忽然想起这是大学最后一个春天,忧伤、绝望和无奈刹间在四周弥漫。
你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矛盾和忧郁,你想这就是他啊!让你望眼欲穿的他啊!你
满足地笑了。你身心枯竭,你象垂死的病人一样抓住生的稻草,疯狂而执拗。你肆
意地哭或者笑,你看到疯狂的你丑陋不堪,当然,你也看到了他终于显现的鄙夷和
厌恶。一开始,你很伤心,也很怨恨自己。后来,你想,对你来说那都无所畏了,
对自尊脆弱的你来说,那已意味着最后的宣判。
四年的日子就这样以你的祭奠结束,在离开那座空气潮湿、人流如水的城市
后,我总是不自主地想到你鲜血如花的脸,你义无反顾的爱情流放及初见你时你温
柔的笑靥。北方的天很蓝,风也好大,偶尔也会有爱情在我耳边传唱,这时,我更
惦着远在天边的你,在告别大家的日子你孤独吗?在远离尘嚣之外你遇到了他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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