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来背着被盖卷提着行礼包围去县城建局报到。他走过几条小街道，终于在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的后面找到了城建局的木牌子。理了理头发，扯了扯衣领，从大门走进去。门卫是一位瘦骨伶仃的老头，见他进来，大声说：“干啥的，过来，过来。”吴来没想到门卫这样凶，他有些怯怯地回答：“我是来报到的。我给看介绍信。”门卫的一双浊眼死死地盯着他。吴来将行礼包放在走道门卫窗台旁边的地上，从衣袋中掏出介绍信递给老头。老头拿过去看了看，说：“好好，好，好。赖局长在三楼，你自己去。”

吴来收过介绍信，揣好。上楼来。局长的门是大开着的，一张豪华的老板桌，油光镫亮。局长正在一个小本子上飞快地写着些什么。吴来用手“咚咚咚”地敲了几下实木门，局长抬起头瞥了一眼说：“你干啥，进来哇。”“你是，赖局长吧，我是来报到的。”吴来一边说一边掏出介绍信递上，局长“哦”了一声，说：“欢迎，欢迎。”接过介绍信，局长说小吴你坐下吧。吴来边说好边坐到旁边的皮沙发上，还真是舒服。局长顺便问了一些情况，吴来都一一作答。局长说：“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专业人材，这回人事部门总算整对了。小吴，好好干，你先到办公室熟悉一下吧。”说着赖局长“嘟嘟嘟”一阵接通了办公室的电话，办公室主任来到局长办，局长说：“袁主任，这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小吴，你先安排到办公室工作吧。”

吴来忙说：“谢谢，谢谢。”与袁主任握了手。袁主任帮吴来拿了一些行礼，一同走下楼道。到了办公室，袁主任说：“小吴，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把你的东西放在这里。走，我和你去租房子。”主任带着吴来到街上东转西转，讲价还价，好不容易才租了一个两居室的小房子。

第二天，吴来一大早兴致勃勃来上班。他一到就忙着拖地抹桌椅。办公室的桌椅非常陈旧，都是保力板，这与他在局长办见到的简直是别之天壤。他把卫生搞完了，袁主任很高兴，“啪”的一声按开气体打火机，抽出一枚细长的火焰，咂了一支烟，随手给吴来一支烟。吴来不吃烟，说：“袁主任，谢谢了，我不会啊。”主任将递出的一支烟放回烟盒里，说：“不抽也好。小吴啊，办公室就是一些婆婆妈妈的事，鸡毛蒜皮的，没啥干头，关键是要受得气和委屈就行了。”“是，谢谢指点了，袁主任。”吴来回话。主任给吴来指了一张闲而无用的靠墙壁的一张桌子，说：“你刚来，不熟悉。搞搞收发传达吧。”吴来有些木讷呆板，他按主任的吩咐一心一意做好事。

吴来是学城市规划的。他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以后他还在办公室跑腿。吴来是局里唯一学城市规划专业的，但一直没到规划股。他悄悄地找了领导好几次，得到的都是：“你别急，我们组织上会慢慢考虑的。”吴来的希望之火一次又萌动起来，又一次又一次熄灭下去。不上班的时候，吴来常常在大街小巷遛哒，看到不少的建筑物摆放无序，并且还在继续修造着。好多的都不符合城市规划的要求，吴来很纳闷。一天，只有主任在，吴来试着谈了谈自己的一些想法，主任哈哈大笑说：“我的小兄弟呀，书呆子啊，啥子是规划，一根绳子两个桩，撒把石灰就开张。领导永远是对的，你一个人干操心有屁的用。”听了主任的耳提面命，吴来虽然感到不可理喻，但事实在眼前，他不认也认了，想了想，这真是自寻烦恼，也就放下不提了。

吴来是本科生，又有专业知识。办公室的文字材料都让他写。吴来做事认真，没想到一支笔划来划去，竟然划出了小小的名气。不少的东西得到了领导和上级的好评，每年有几十件信息报道在省市报刊面世，大大地提高了城建局的知名度。头儿是位从基层混起来的长者，得到上级的夸奖很高兴。在年终总结会后的餐桌上，吴来捧杯向他敬酒，头儿喝得酒兴大发，很来劲，满面通红，对他大大地表扬加赞扬，并斩钉截铁地说：“小吴，你把我局的工作宣传的这样好，这样亮，就是为局里增了光。我要按规定大大地奖励你。按稿费兑现奖金。”说着一杯酒“咯”的一下滚下了喉管。吴来也仰起脖子一饮而下，心里荡漾着少有的激情。过后，吴来想如果真的按规定兑现了也有好几百元，他在外面租房子，工资也有限，老母老家的在乡下，好歹也可补贴一下。然而头儿在这件事上则是说归说做归做，酒场上君子一言，说过的话也没当回事。局里的人会写的人很少，总不能为你一人发奖金。领导不提，其他的人事不关己不言，也只好不了了之。吴来的心虽有些灰暗，但终于是淡定的。他没有因为头儿不兑现信息奖就不写，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报道宣传，他以为这是为了工作。

吴来的东西写得好，笔头硬，有一定的公认度，这使他在办公室脱不开身。头儿换了几茬，他每回都因走不了而被留在办公室。这年，局里来了一位中年的头儿，他最初是从教师转行到行政的；也爱舞文弄墨的，但所写的东西从未上过报刊。吴来时不时把局里的好作法好经验总结撰写成稿子投递出去，在报纸上发出来。一次，本系统省报的编辑来局里搞采访，吴来得以和局长们陪编辑一起吃饭。编辑老师对吴来的才华非常赏识印象很好，端起酒杯说：“小吴文章写得好，字也写得好。上稿率高，是局里抓得好。”吴来有些腼腆，举起杯子说：“过奖了，我们局长的字才写得好呢。”在座的头儿们也边忙转移话题一齐附和着：“局座的文章和字也是一流的，只是很少提笔了。”编辑老师一时有些尴尬，连忙说：“喝酒，喝酒。”在火锅翻江倒海沸腾的烟雾里，大家碰了一下杯子一齐咽了。编辑老师边咀嚼边说：“小吴的稿子特别适合发表。”吴来不置可否，他已有些醉意。在座的都对局长的文章大加赞颂，沆瀣一气。局长喝了一阵酒，又转向编辑说：“你走的时候我给你拿篇文章。请指教指教。”编辑连忙应承下来。

吴来是科员，十多年以后仍然变。袁主任退了休，局里给他任了个办公室副主任，主要用意是要他“干事”，这个吴来很清楚。办公室一共有四人，有三人都是通过特别的裙带关系安插进来的，文化浅，脾气大，性子烈，如同骄傲的孔雀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一个初中，两个是小学也没搞伸展的。搞文秘写材料自然是干不了，吴来没办法就让他们做收发，搞搞单位会议室和走道的卫生。这些端茶递水的活计他们又以为有些大材小用低微下贱。除了有意说些风凉话，还时不时使性子给吴来找点茬，为一点儿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去找头儿评理论是非。好在头儿还算明事理对此不吭声也不过问。他们大多是有事不想干，不愿干，没事可干，上班的时候来点个“卯”，然后到街上去吃早饭混时光。吴来忙碌得没有针扎之空。他本想要他们多学习，在职工会上吴来提出来要加强学习，头儿非常支持，态度很坚决。他们找了一些业务书看了几天便放在抽屉里。吴来填好发文签让其中的一位到文印室去印刷，结果把主送的单位名称也弄得不知去向，只好冷冷地笑起来。办公室有台电脑，上班时他们便时常在上面斗地主，玩空档接龙的游戏，一人玩两人看，津津有味。

办公室的一位同事是门卫的儿媳。门卫的儿媳是矿业公司下了岗的，多年呆在家里无事可干。单位的事儿不是很多，一有空，门卫便关上门卫室与头儿边抽烟边玩牌下棋，棋逢对手，乌烟瘴气，笑得个不亦乐乎。他的儿媳在不明不白的情况里到了办公室，头儿让吴来给安排工作。吴来就让她在办公室打杂。她开始还蛮有劲头。过了一年半截脾气就越发大起来，哪把吴来放在眼里。没办法，吴来忍气吞声把领导吩咐的文件材料写了，办了，又带头去搞会议室的卫生。吴来不知自己是干啥勾当的。三个没多少事干的同事不是积极干事而是与他打莫名其妙肚皮官司。门卫与头儿是牌桌子上的“铁”搭档，吴来是慢慢观察后得以证实的。别看他如木乃依一般能奈可大得很，局里的不少人见了都要打个招呼，喊一声“你老好的”。吴来对这个糟老头重新认识以后，觉得真的是不可思议。

年终，局里将奖金分到办公室，人人头上一点红，干多的干少的，不干的，耍的都一个样。头儿在总结会上说：“大家都很辛苦，我也不好说谁该拿多拿少。”在疲惫的环境中，吴来一年一年地消磨着美好的年华。有一天，他突然觉得他变成了林子里的一棵树，在树的茎干和枝节攀附生长了一些寄生的植物，吸取身体里的营养，长得很茂盛而自己却在一天天地透支着体能与养分，他知道这是对自己很不利的。他的手就如树干一般动不了，无可奈何。一种无言的悲哀营绕在他的周围。

三年后。局里换了个新局长，人矮小，行为猥琐。讲话如一台起动不灵的拖拉机，半天发不燃，发燃了也走不快，说不出个所以然，照着稿子也念不通畅。但人不可貌相，他是很有手腕的。到任后，将吴来升为主任。吴来的名称变了，但所做的事还是那些。这个头儿与顶头上司走得极近，摆平的功夫很好，他们常常在一起玩麻将。加上国家的政策支持，把县里的公路建设硬是变了个样，成为红得发紫的红人不可一世，仿佛提拔指日可待。吴来没法劝告，他仍然将工作的亮点宣传得很响。

周末，头儿邀约了几位好友驾着局里的车子到市区的一个茶馆里赌酒搓麻将。他们吃饱喝足后先在公共大歌舞厅唱歌，不料因为别个点的歌与他们的发生了冲突，为此双方争执不休直弄到大打出手。老板一阵劝说拉不开，只好拔打110喊来警察。警察员前来劝解。头儿趁着酒劲大肆撒泼，连警察也要打，抓扯在一起，还让警察伤了脚腕。这下可惹了麻烦。

派出所向公安局反映要求严厉惩办。事情反映到县里，上下一致表现出要给予处分或者撤职的势态。头儿是个聪明人，晓得大事不好边托人勾况活动了一阵，蛮横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自觉地向有关方面写了检讨认了错。

县里对办公室工作越来越重视，开展了一次检查评比。由于局里出了事，说车子是办公室在管，头儿私自开到娱乐场所去有管理不善之嫌。检查组的同志因此否定了吴来的办公室工作。办公室是一个机关的门面，头儿有些不爽，就去找县里的有关领导说情，好歹要回一个“优秀个人”的名额。局里的三位头儿碰了个面，都同意报吴来，事情定下来。到了填表的那一天，头儿打来电话让办公室另一位女同志填了表，因为她是一位大权在握者的小姨子。头儿的麻烦事还有待他打几句圆场。吴来沉默不语。

谋事不谋人是吴来的做人准则。他在办公室已工作了十三年，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本局的人明白外边的人也很清楚。局里分了一个副主任科员的名额，吴来想，按贡献凭资历也非自己莫属。谁都知道提了级别也等于长了工资。局里的头儿们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一致同意报吴来，说吴来这么多年了，工作又出色，就这样定了。过了几天，头儿的顶头上司来了个电话说：“听说你们要报一名副主任科员啊，你们报谁呀？”头儿汇报了局里的意见。顶头上司听了，笑了几声，说：“老兄啊，我有个意见，你还是报一个老一点算了。再说你的事儿也没有全搞定呢，还要人帮你说说话啵。”头儿是个懂得起的主，心领神会。说对呀明白了。第二天，头儿把搞政工的股长叫来让他填报了办公室那个老同志，虽然他只是初小，虽然他没干多少事。

新来的头儿派头很大，动口不动手。一位副职尤其喜欢发号施令。县里给他分配了一些项目实施任务，要按时上报进度。督查室将进度表送给他，他大笔一挥“请办公室填报”。吴来接到这个批示件，很为难，因为这个事他从未到过现场，领导也未交代，咋个填，报些啥，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班了，吴来拿着批示件找到副局长，说：“这个我咋填报呢，你做些啥，我又晓不得呀。”副局长阴青着脸火气大得很说：“你不晓得你去找人问嘛。”

“我找哪个问。你到哪儿搞啥我又是‘黑家伙’。”吴来有些来了气，顶了一句过去。

副局长脸色铁青，大声喝斥说：“你是说我领导做啥还要给你办公室报告哦——是不是，嗯。”

“我不知道，你让我瞎编乱造啊。”吴来也硬硬地顶着。

副局长下不了台，语气软下来，说：“好，好，好，我说，你写嘛。”副局长点上一支烟吸着，一边说。吴来坐在桌子旁边听边填，总算把表填好交了差。

办公室调进一位长者，以前在乡镇工作。秃顶，几辔长头发搭在上面。吴来不好安排合适的事。他说：“那我搞收发吧。”事情就这样定下来。这位长者喜欢写点小文章，时不时在近处的报刊上发一篇关系稿。他爱看报刊和收集资料。每天邮递员一到，他就把所有的一大叠报刊拿过去煞有介事地分起来。机关有十几种报刊，他把两三种夹到报夹上，其余的都阴一些阳一些如蚂蚁搬家一般带回家去了。报纸的副刊也全都取走据为己有。吴来初始并未察觉，觉得他蛮积极的。过了一段时间后，吴来想看看《求是》等刊物参考一下找不着，才想起来。吴来暗暗地将机关的报刊和别的行业部门赠送的作了一个统计，竟有十六种之多。长者纪律性特好，第一个早到，不到时间不离岗，还真起到了表率示范。吴来权衡了利弊有苦说不出。兜揽出来吧，得罪了长者，使他名声扫地，别个还以为你是个假正经；不说吧，这些个东西又是公家的。吴来明明看到一只老鼠在眼皮底下偷吃大米，但他不能吼叫，也不能出手打。幸好机关的大多数人喜欢玩牌不喜欢看报，要不吴来还真要背一口黑锅在身上。有一年年初，吴来在头儿们的小会议上说长者年纪大了，是不是让一个年轻些的同志搞收发。头儿们不知就里都说他喜欢做就让他去做，也减轻了你的负担哇，有啥子。吴来的话流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直到五年后长者退了休，这事才作罢。公费订阅的所有报刊才全部上架。

办公室有两辆工作用小轿车，名义上归办公室管理。小车管理一直是机关的老大难。小车驾驶员隶属办公室，按规定是吴来的兵。小车是国有资产，要保证领导及有关人员正常的工作需要。在头儿的指示下，吴来草拟了管理的规章，经全体职工讨论通过后按部就班地运行。过了一年多，职工的意见反映出来，对于一辆小车一年的修理费用四万多元表现出明显的质疑。议定修理时驾驶员要先报告，吴来要现场查验后才能动手。驾驶员对此有些愤愤不平。一个冬天的早晨，驾驶员在市区向吴来打电话说：“车坏了，要修理。吴主任你过来看看哇。”吴来接到电话，搭车到了修理厂。他走拢一看，各式各样的小车零件已拆卸了一地，乱七八糟的，分不清哪是哪。驾驶员过来说：“你看嘛，轴承减震器平衡杠都不行了，都要换哪。”厂老板忙过来递烟搭话：“吴主任，你们这车子确实需大修了。你看这好多地方都不行了。”吴来仔细地看了一些零件，都还完好无损。但维修人员说都没法用了要换。驾驶员过来说：“你看咋个办？你说换就换。”吴来想坚持又怕安全责任，况且已拆卸下来，不好说，就嘱咐驾驶员修好，便先回来了。

会计将一年的小车费用向头儿作了汇报。头儿认为开支太大。责怪吴来没管好。吴来非常恼火。驾驶员修车加油总是先斩后奏，好多的事头儿们先表了态。小车是公事私事都在用。驾驶员想你头儿用得我也用得。单位有车库但他总是有理由不停到里面去。小车每年必须买保险。保险公司内部规定如果在规定期限内无事故则按10%给回扣，好几年都是驾驶员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大家对小车管理意见很大。年初上班的第二天，全机关人员开会，讨论小车的管理问题，经过讨论澄清了是非，议定车子保险属集体行为由办公室统一办理，回扣收归单位账户。驾驶员很是不高兴。

一个漠漠的上午，驾驶员到城区去办事。打电话来说：“小车行驶中，一块石子飞过来，撞破了玻璃，要找保险公司索赔。”吴来接到电话后，说：“那你去办理就行了。”

头儿们常常公车私用，个别的除了自己用还要找借口给亲戚朋友用。这些驾驶员大多数时候都是执行者。每次开会都要求吴来将车管好，说的和做的总是离轨太远，吴来实在有些不解。吴来没办法，在开职工会的时候便遵照头儿的旨意强调了有关的规章制度，通报了一些情况。这却暗暗激起了一些涟漪，有的人认为吴来管闲事，有你何干。吴来索性强硬起来，一些人便给他脸色看并软下来说：“你何必太认真，又不是你自个儿的。”吴来愤愤地向周围挥了一拳，打在了厚厚的绵花上，没有声音也没有反弹。

按照新的不成文规定，机关的实职干部到了五十岁就软着陆退下来。原来的头儿退职后仍然坚持上班，新到的头儿升级上任。这下可好，老头儿独自坐一辆车，新头儿也坐一辆车。老头儿年纪大了，上班基本上是休息，没多少具有的事，一到办公室便关上门一边抽烟喝茶一边在电脑上斗地主。他在市区买了新房，每天都要坐车回家。其他在市区的同志没车坐私下里很有意见。吴来按里程对每辆车大大致核定了一个用油标准，加油时留有余地，职工会议都同意照此执行。驾驶员对此很不以为然，说每次的油都不够的。吴来为进一步弄清实情，便从网上查到各种车型的用油参数，一比照后以为单位的车子加油标准已大超标，完全够的。驾驶员说吴来懂个啥，是瞎整。吴来对驾驶员说：“你看看你车子出厂核定的参数吧。”驾驶员不服气找来原来的资料一查，与吴来的标准一比便无话可说了。老头儿的车子每天要拉上老婆、儿子媳妇等一家子从市区来上班，他是不能缺席的。老头儿的车子略显陈旧，看到新头儿坐的车好一些，心里有些失落。他对吴来说：“我也老了。不坐车了。把车还给单位。你们给我核定交通费算了。”吴来说：“那哪能呢，老领导用车我们是要保证的。”接着说了很多宽慰的话才罢。

为庆祝国庆节，各单位要选派人员参加合唱团，每天下午训练唱歌。单位没多少人愿意去，选了两名年轻的同志去，吴来没有去。到了登台演唱时要统一制服装，每人一件白衬衣。唱歌的都有。单位的副局长对吴来说：“吴主任，还是给我们也买一件衣服哦。”吴来向头儿汇报了副局长的建议。头儿说：“你认为咋办合适呢。”吴来想了想说：“依我看，没去唱歌的都不买。虽然我也没去。”头儿很赞同吴来的想法，说：“说得对。我也同意。你向大家作好解释。”没去唱歌的都没买服装，这事没有谁提起淹没在时光的尘土中了。后来，吴来与一们同事要上副主任科员，头儿与人事部门先沟通联了，招呼副局长去具体衔接一下。吴来他们把表填写好了，交给副局长说：“这是我们填写的表。给你打麻烦了啊。”副局长冷淡地堆出些可掬的笑容说：“是好事啊，要报就报，有啥衔接的。你们交就是了。我没意见。”好说歹说要吴来自己去交表。吴来拿过表到了办公室，对那位同事说：“伙计呀，这回没望了。算了，表不交了。”同事听了吴来的诉说，也只好偃旗息鼓。

吴来坐在办公室，看到窗外的樱花开得如火如霞，慢条斯理地回想那些陈年往事，竟莫名其妙地独自笑起来，“咯——咯——咯——”地声音让在坐的都以为他遇到了开心的大好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