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雾霾,萧瑟飘零,这万物萧疏的季节难道就叫冬季?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这三点一线的日子难道就叫生活?忘了是什么时候曾见过朝阳了,忘了是否曾在哪个晚上有过晚霞了,甚至在多少天的希望又失望之后,已经不再期盼明早醒来那一地的洁白。一切都是昨天的样子,一切都是无尽的无聊和冷漠。
一摞可看可不看的书,一些可写可不写的字,一腔可见可不见的心怀,一切都是老样子,就是做梦的情景也没有多少新鲜,甚至都懒得醒来记起了。
已经多日没有晚饭后百步走了,好像说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已经很久没有认真陪妻子看一段电视剧了,总觉得那喜怒都是编导们的做作。就连一直在买的“读者”杂志也缺了多期。不连贯也就不连贯了,应该不会有人要为此处分你?!
如果说还记得一些必须要做的事,那就是周末回家了,这家当然是母亲的所在。路上也还是熟视无睹的淡漠,就连一直醉心的田野,也枯黄的凋零着。没有了庄稼的土地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片片野蒿草。一片片被间断烧过的灰烬,在西风下露出一片片秃疮。真怀疑这样的世界,还能迎来一个百花的春天。
路过一个花鸟市。花早就没有了,毕竟除了冬梅,没有其他的花能在这样的天气里还露天微笑。而所谓鸟,也就是几个笼子里的几只画眉在嘶哑。很是为它们可怜:就是你唱的再动人,那隔着笼子的叫唤,也不会让主人发点浪漫,让有情人来次短暂的相遇。就是你的唱变成了世界上最凄惨的哀嚎,也不会有一个主人发点善心,忘记曾经的花费,而把你放归山林。燕子早不见了,鸽子也躲起来了吧,除了笼子里这几个还挂着鸟名而没了多少鸟实的生物,整个世界都在这季节里凋零了。
再前面是一段自由市场,多数是卖菜的摊位。在这个到处按现代标准清理过的现代城市,还能保留这样一方“自由”的天地,这些老百姓也许应该对伟大的城市管理者来一次认真的顶礼膜拜。
一个三轮车上是一方刚出锅的豆腐,车边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者。问好了豆腐一斤一块五。老人麻利的动手。同时笑着说,现在什么都涨价,这豆腐按原来八毛也算翻番了,也许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里也提到了这笔政绩。回头接钱时,老者还记得套上个塑料袋说,城里人讲卫生,其实用手拿一下也不见的不卫生,就是豆腐里放了什么杂物,你们也不知道,可那样做丧良心,怕晚上睡不好觉。看着老人龟裂的双手和颤抖的身子,知道这是一个还有良心的好人,人家挣点钱也不易。
两个两三岁的男孩在地上弹玻璃球,一会儿跪在地上瞄准,一会儿趴在土里使劲。站住看了一会儿,觉得和童年的玩法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主人变了。一个男孩抬头看看我,没一点惊奇,继续自己的游戏。在他们眼里,大概眼前的寒冷和凋零根本就不存在,整个世界只是一片热闹的战斗。
过了市场一个十字路口,马路便道砖缝里插着一个个小巧的木头牌子,写着“贴瓷砖,刷放,土木全做”等,字虽不漂亮,可那意思已很清楚。牌子旁蹲着几个人显然是牌子的主人,满身的白点比任何介绍信更明确。尽管也衣衫单薄,却在用树棍和石子作着走方走州的游戏,也是一个个很用心的样子,全然没有寄人篱下的瑟缩。
骑车上路,忽然发现路边萧瑟的杨树枝桠上还有几片尚未凋零的鲜活的叶子。走近了,呼啦一下,叶子不见了,却原来是一群觅食的麻雀。正应了那句“鸟是树的叶子”的诗。全诗记不起来了,可眼下这群麻雀一定比那诗更鲜活灵动,似乎就在这呼啦声,已经说明这凋零的枯萎还没有彻底。不仅是眼前的冬季,还是自己麻木的心。
再看天上,也不知何时灰蒙蒙的铁幕裂开了一道缝隙,在一片蔚蓝的底色上飘出几缕纯白的云。这云都飘出来了,也许一会儿就能见到尚未落山的夕阳了。
骑车的速度加快。跨过春天的溪水,越过夏季的温润,穿过秋日的丰收,这灰黄的冬,应该不是停止了呼吸,不是失去了生命。就在这万物凋零里,其实一直在响彻来年走近的脚步。在这凋零里,记忆的芽胞还在孕育生命,思念的蔷薇也会跟着开花,柔软的心事更会有一片可以交付的土壤。只要一个人的心还在跳动,就会找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待湿润的东风吹过来,就会开出一片美丽的花。
叶子会凋零,生命会凋零,美丽会凋零,日子会凋零,可泥土永远不会凋零。那埋葬叶子的泥土,也许会腐朽,可春暖花开的时候,那腐朽里会长出一片茂密的森林。那是一群更新的生命,是一种更好的美丽,是一种不会凋零的永恒。
珍爱每一天,保留一份谦卑的希望,凋零过后的生命之花就还会绽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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