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的某个周末
时间顺着冬天的痕迹漫过了脚背,记忆的潮水翻涌高涨,所谓青春就这样又被淹没了一厘米。
早上七点的闹铃准时响了,睁开眼睛三秒钟之内马上意识到今天是周六,不加班,休息。于是,关了闹铃继续睡。
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一觉睡到自然醒,而且醒来发现还可以再接着睡。这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猪的形象,而且市场上跟猪的形象有关的东西,如猪玩具、猪抱枕、猪靠垫、猪杯子、猪台灯、猪拖鞋……如此等等,销售走量都很翘首。生活在“猪”的世界里,习性也就自然而然的被顺带同化了。
我的回笼觉睡了三个小时,十点多,我起床了。因为觉得再不起床,那就不只是习性跟猪似的了。
同住的几个女孩子大多已经出门了,只有juin在。她好像也是刚起床,因为我刷牙的时候,她在跟我做同样的事情。我之所以不是特别肯定她是不是刚起床,又是因为她在刷牙的时候穿戴已经很整齐,连高跟鞋都换上了。跟她比起来,我一身睡衣,头发凌乱,表情呆滞,百分之两百的刚醒。
“准备出门呢你?”我甚是无聊,找了句话闲扯。
“嗯。我晚上,晚上要稍稍出去一下下!”juin一边洗脸一边笑嘻嘻的对我说。她用的洗面奶估计是泡沫型的,一脸的泡沫被她揉的不时地四下飘散。我心里紧张外表自然地向旁边挪了两步。
狂晕。现在才十点多,而且晚上只是“稍稍出去一下下”,就提前了七八个小时穿戴整齐。这让我不得不联想到前天晚上我下班回来时候看到的情景。
现在,我要讲一个现实版的恐怖故事,请开灯的看客先把灯关了,营造一下气氛。
话说那天我下班较迟,回到住处时其他人均已在屋里了。可我刚进门就听到juin的声音从她自己的房间里传出来,大声、尖锐、愤怒,平时说话有点磕巴的她那天骂的是如行云流水啊。
alan和她男朋友坐在客厅看电视,见我回来,就笑着问了一句“回来啦!”仿佛她压根没听到juin屋里传出的声音一样。我自己心里一阵阴风吹过,打了个寒颤。
我还没来得及问alan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见juin的房门开了,她拿了个水杯走出来,嘴里依旧絮絮叨叨不停,眼神凌利的杀向客厅沙发方向,说了句十分清晰却让人听不懂的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尽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管好你自己就行……”她后面的话随着她走进洗手间也渐渐被隐藏在里面了。
更神奇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见我站在客厅,还特莞尔的冲我一笑,笑得我心里更加寒颤了。
我满腹狐疑地站在自己的房门口,一只手还悬在空中做推门状。alan见我愣在那里,估计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傻了,赶紧拉低我窃窃私语了两句。瞥见洗手间的门把手转动的时候,我立马站直了腰,alan也恢复看电视的样子。
我赶紧逃回自己的小房间,关上门,惊魂未定。
alan在紧急状况下高度概括了关于juin的事件:神经有问题,总是自言自语,隔段时间发作一次。
那天晚上,juin的自言自语一直持续发作到深夜未停。
除了睡觉以外,周末的另一个幸福就是做饭不再想着第二天中午带什么,而是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洗漱完毕之后,做了份蛋炒饭填补我那已经空了的胃。本来想吃煮面的,但看到前一天没吃完的米饭,顿生节俭之心,不能浪费,于是我牺牲了这个周末其中的一项幸福。
以前觉得做饭炒菜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但几个回合下来,发现自己竟像恋爱一样迷上了做饭。而且值的让自己得意一下下的就是,现在我也能把有些菜炒得越来越有馆子里的味道了,甚至比某些馆子还有过之呢,呵呵。
对于自己的这一点点成就,我经常拿着锅铲想着自己也算是个不错的“家庭主妇”了,心里就直乐呵,虽然这个“家庭”里只有“主妇”一个人。
当然了,“主妇”除了做饭之外,洗衣服也是周末必不可少的任务。
我是个不喜欢堆积脏衣服的人,基本上当天换的衣服当天就洗掉,除了冬天的外套。说好听点那是我勤快,而实质上是我来南京之后就没买过几件衣服。(哎,是不是不应该提及如此难堪之事呢?)
周末想用洗衣服来打发时间的我,于是就翻出一些平时不常穿但又穿过一两次的衣服来洗。可今天的收获不大,极尽全力也只找到一件毛衣和昨天晚上刚穿过一夜的睡衣可以洗。在此失望之余,我忿然决定将床单、被罩统统换洗一遍。由此,让我打发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周末三大战役:睡觉、洗衣服、看电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战了,这可是持久战。
juin自从漱洗完毕了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穿戴仍旧整齐。她在看《上错花轿嫁对郎》,黄奕演的,挺老的一部电视剧。不过我没看过,所以看得也还倒津津有味。我对周末的电视剧不挑不捡,有什么看什么。周末看电视的时候,遇到广告都不换台了(除了那种又臭又长的广告),一个台看到关。通常看的是安徽卫视,周末大放送嘛。
juin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我聊着天。我说过,她平日里说话有点磕巴,而且喜欢重复,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我觉得,黄奕在这,这里面,在这里特别漂亮。我觉得是,嗯,我觉得很漂亮……”听得我一身的汗啊!
下午三点多,我起身离开了电视机前,开始穿衣收拾,准备一会儿出门。而这时的juin还是如雕塑般坐在沙发上。提前说一下,直到我出门,她依旧如此。
因为懒得去打理那一头已经乱糟糟的头发,于是翻找出一个帽子戴上了。对着镜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烫卷了头发以后,戴帽子比以前直发时好看多了,有点味道。心里免不了的又自恋了一番。
因周五时响应公司同事steling的号召,团购电影兑换券。为了省下邮寄费,我也插了一脚,购了两张。早在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快忘了是哪天之前,crow就说请我看电影,到现在依旧未兑现。当我拿到两张电影兑换券的时候,我心想,他的许诺看来是兑现不了了。
出了门才感觉到天气的冷,也后悔了为什么没把羽绒服穿上,穿衣服的时候尽想着怎么俏了!
人生反向,情绪亦然。突然好像明白了郭敬明的那本书为什么要《悲伤逆流成河》了,虽然至今我还没读过其中的内容。
总是在大小的时候感觉到无比的忧伤,总是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感受到异常的孤单。我穿过马路,走到公车站,挤上公交车,混迹于人群中,却始终掩藏不了那种由心而生的寂寞。
我已经用了很长的时间却躲避这种寂寞感了,却依然会在某一时刻被缠绕不休。我因害怕而逃离,加快脚步,匆匆地走在人群当中。
走到德基广场下面的时候,我看了时间是17:37。我给crow拨过去了电话,自动回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中文一遍,英文一遍。过了十分钟,17:47,我拨打了第二遍,响了两声忙音;第三遍,还是忙音……
古人训戒我们说:事不过三。于是,我没再打第四遍,一个人上了德基的七楼。
德基大厦应该算是南京最奢侈的购物场所了,如果还有更奢侈的地方,那就请原谅我的初来乍到、孤陋寡闻吧。
lv今年九月份登陆南京,也就在这里落地生根了。广场前面巨幅的lv广告宣传画毫无遮掩地展示着她顶级品牌的尊崇。一层大厅里有凯迪拉克的车展,也是极尽了奢华尊贵之意。三个小提琴手和一个大提琴手端坐在大厅中央,看热闹的人围了几圈,悠扬的音乐就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我想,那些围在跟前的人或许看美女比听音乐的多吧。
看到那些从各个品牌店里跨出,手提大包小包的人们,也免不了感叹一番这个世界上的贫富差距。这座大厦里大多数东西的标价应该都等于我数月的工资吧。小雪后来在电话里跟我说,“不要去那种地方,伤心,伤身!”呵呵,或许是吧。
到了七楼才发现,周末看电影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据说,这是南京最牛b的一家电影院,在我用二十七块钱拿到这家电影院的兑换券时,心里不禁跟捡了宝一般偷着了乐呵。但此时我站在这南京最牛b的电影院售票处前,哦,不对,是站在离售票处还有好几百米的队伍后面,只看到茫茫人潮,怎么也欣赏不到这个电影牛b的地方。或许最牛的就是人多如牛毛吧。
看不成电影,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再加之crow的电话一直没反应,心里就一下子难过到了极点。
远远的看见电子屏幕上显示,凭手中的电影兑换券可到卖品处兑换同等价值的食品。我一想,把它吃了算了。可当我走到卖品处,连吃的心都没了。兑换食品的队伍不比兑换电影票的队伍短到哪里去。我投降了!
走出德基大厦,天已经渐黑了。我站在德基广场前的喷泉旁边,想起自己刚来南京的那个晚上,心情糟糕透顶,于是就坐在花坛边上哭了一会。
不想早早的回到住处,于是就在新街口漫无目的的游荡。不着边际的想起一句话:游荡到天光,不肯归。是谁说的,忘了。
德基广场、新百门前、中央商场门前、大洋百货门前,都竖起了巨型圣诞树,节日的气氛在节日未到来之前已被渲染的相当浓烈。路过新百门前的那棵圣诞树,那是一棵全部用雪花形状拼成的树,四周站了一圈的小雪人,戴着可爱又显眼的红色圣诞帽。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圣诞帽,而那一年的圣诞节,我还在西安。
我想起小雪了,想到她如果看到这个满是她的标志的圣诞树,她一定会喜欢。拿着手机,站在其中的一个小雪人旁边,想给她打个电话,突然又觉得自己难过的气氛太过浓烈,就放弃了把电话拨出去的想法。手机扔进包里,继续在街头走啊走啊,不停。
晚上的风很冷,在我被吹的受不了的时候,我躲进了大众书局。依次翻看各种不同的书,心里不再像在外面那样难过,平静了许多,也不想再掉眼泪了。有时候想想,书对我来说,似乎存在魔法一般。所以,我梦想着有一天,能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吧。
看到一本书,书名跟我有一次的qq签名一样,而此之前,我没有看过这本书。《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是纳兰容若《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中的一句,全篇为: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首从汉写到唐,从汉成帝妃班婕妤写到唐明皇杨贵妃,弹指一挥间已经穿越千年了。而这本取用第一句的书,讲述的也是古典诗词的美丽与哀愁。翻阅了几页,对这个叫安意如的女子,用这样的笔触去理解古典诗词,心里的确佩服。在书的封底读到一段话:
邂逅一首好词,如同在春之暮野,
邂逅一个人,眼波流转,微笑蔓延,黯然心动。
若,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他仍是他的旷世明主,她仍做她的绝代佳人,江山美人两不相侵。
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短短几十个字,讲述的不仅仅是一段爱情,还有与爱情共生的命运。
没有再多想些什么,直接去了收银台,结帐。然后到隔壁的kfc里,要了杯热咖啡,恰巧也遇上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周末的kfc里人潮与大街上的程度不相上下,能找到个座位,而且靠窗,我突然觉得自己又像重新捡到了宝一样。
虽然kfc里的环境不是很安静,但毕竟暖和,而且看书,关键是自己心静。所以,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看书看到世界只剩自己,也算是一种境界了。期间crow打过一次电话过来,发了两条短信。我没接电话,也没回短信。不是因为我还在生气,只是不想破坏这难得的片刻心里宁静。
我对面做了个小女孩,目测应该是初中生,正在埋头写作文。没过多久,她妈妈端来一盘吃的,“来,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能写出好文章嘛。”女孩的妈妈一身朴素,话语间含了点方言,我到江南这片时间尚短,所以听不出来是哪儿的人。“我刚开始说要带你来这,你还舍不得花这钱,这不挺好,暖暖和和安安心心写作业。又不是天天吃这些,还能买不起啊!”
“我就是觉得这里的食品都是垃圾食品!”
这是一组母女俩的对话,显然是这个城市里不太富裕的家庭,女孩很懂事。
触景总会生那么点情。我想起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在25瓦电灯泡的光亮下面写作业,身边放着一个煤炭炉子,写一会就把手放到炉子上面暖和一下。而我妈呢?跟我在同一个电灯的光照下,给我爸织这那个冬天要穿的毛衣。
都说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但幸福的人却大致相同。和这个女孩子比,虽然我的那个时候没有空调没有被称之为垃圾的食品,但同样都有妈妈在身边陪着,我觉得自己同样很幸福。
如果人可以不要长大该有多好。可能那个年纪里永远读不懂“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只会背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或许也永远感受不到空调的温度,只能闻到煤炭炉子的味道;或许永远不知道肯德基为何物,只知道炉子上烤花生味道很香……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在那个小村子里不要长大,不要长大。
女孩不久就写完作业了,跟妈妈一起离开了kfc。紧接着坐到我对面的是一对情侣,女子很时尚,浓黑的眼影,刷得很整齐浓密的假睫毛,一对明晃晃的耳圈。男孩子耳朵上也有显眼的耳饰。这让我想起阿兴来了,他也有耳洞。
在这俩人你侬我侬的期间,我已读完了安意如的文字,起身离开了kfc,把这个角落完全留给这对浓情蜜意的情侣。
八点多了。空气中的温度又低了一点。我的周末被集中于这短短的四个小时,突然觉得时光好像被凝固成一个铅球,沉重的难受。
不想就这样回去。于是,我进了沃尔玛超市。至少这里不冷。
我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逛超市了,即使不买什么东西,依旧推个车子,在人群拥挤的空间里穿梭不停。
中间接到小雪的一通电话,她又搬新家了。上次我逛沃尔玛超市的时候,她也有打电话过来,这让我觉得特神奇。
在沃尔玛逛了一个多小时,但只买了一个杯子和一个汤勺。
近十点钟,回到了住处。
进门看见alan一个人坐个客厅看电视,juin从洗手间洗漱完出来,一身睡衣,看来准备睡觉了。由此得出,她晚上可能真的只出去了“一下下”。
晚上和lj聊了俩小时的电话,突然发现其实我们之间的距离竟然是如此的遥远。我们是磁场的同极,越是接近的时候,离开的距离就越远。也许,谁也不是曾经认识的那个谁了。时光走的太快,我们谁也没跟上脚步。
通话结束时显示01:59:59。看了以后微微一笑,似乎有点好玩的意思。也许结束的时候就是这么恰巧,一个偶然的想法。我想,其实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那也就无所谓结束了。虽然qq个性签名上的倒计时还在继续,可那仅仅是数字了,再无任何意义。
凌晨零点开始写稿子。给北京的一家杂志社写文字评论,一方面是好让自己对“文学”这个艺术化的东西不至于荒废,另一方面也可充实自己的经济。写稿的目的因后者而变得慵俗了起来,但世界上又有哪一件事情不在慵俗化呢。
写完两篇稿子,已是近四点。自己完全没有睡意,于是起身冲了这一夜的第三杯咖啡,然后躺在床上重新翻看那本《人生若只如初见》。
六点左右,蒙头大睡。
做梦了。梦到小学时候的星期天,和村子里的一群孩子跑在田埂上,小脸被北风吹的红通通的,穿着厚重的棉袄趴在已干涸的渠沟里,躲风。在不知谁家的地理偷地瓜,满野地里找干树枝,引火,烤地瓜。越来越浓的香气,覆盖了整个梦境。
下午三点多,我被饿醒了,起来做饭,煮面条。
然后一直在客厅看电视,依旧是安徽卫视的《王子变青蛙》,看到里面那个长的跟crow很像的明道,端着水杯,坐在沙发上大笑。alan偶尔出来看到我神经质的样子,然后再看看电视屏幕,觉得没什么幽默的情节,又一脸茫然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这个电视剧下午一直播到剧终,而我的这个周末也随之“剧终”了。
-全文完-
▷ 进入苏苏_林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