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踩一部单车在大街上,那是相当的神气,但那时候还没有“酷毙”一词,所以那个时候的说法不叫“酷”,也不叫“牛”,挺多叫“得意”。
我的第一次“得意”,就在七十年代中期,28寸的大轮子,长长的三角架,乌黑铮亮,上海产的“凤凰”,名牌,牛!不过那时11岁的我,还不及1米2高,仅比单车高出那么可怜的一点点,别说是坐在单车的座凳上了,就是站在三角架上,两条细腿也不能把单车的脚踏划圆。我只能在撑着脚架的单车上,贴在单车的左则,把右脚伸进三角架内跨到右则的脚踏,伸直双臂,努力握紧羊头,撅着个屁股,一撅一撅的蹬着车子,自我感觉很是神气。我下定决心,放下脚架,真车上阵。
学校的田径场很平、很宽也很长。但那不是现在的塑胶也不是水泥,而是草坪,如留到现在肯定是一个很好的足球场,但那时的我们,不知道足球是何物。选择田径场练车,那是因为那里有草,摔下来的时候不会很疼,但很快,我发现,那很笨,因为草场阻力大,车子很难行!
弟弟死死的扶正车子,我侧身贴在车子上,不管我如何使劲蹬车,车子就像木桩一样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姐弟俩在那里瞎折腾得满头是汗,这时来了一个高中部的大勇哥哥:你别抓刹车呀。原来,紧张万分的我,双手死死的抓住前、后轮的刹车把。经过大勇哥哥历时七个放晚学后傍晚的培训,我完成了滑车、上车、下车、拐弯等一系列项目的练习,终于,我昂起小小的头,轻松的滑翔在学校的跑道上。
星期天,妈妈给了我8分钱,让我到供销社去买肥皂。我推出我们家那一部28寸的大凤凰,得意洋洋的出门显摆去了,从我们家到供销社,大概是一公里的路程,公路上,极少有车,路面也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我歪歪斜斜的蛇行在公路上,突然迎面驰来了一辆吉普车,我一慌,双手死死的紧握住单车羊头,两眼紧紧的瞪着那吉普车,原来扭来扭去的线路这时却笔直的朝着小车冲了过去……
第一次玩酷酷的感觉,却大水冲了龙王庙,差点和当县太爷的大舅的坐骑,撞了起来,幸亏那司机及时刹住了车。尽管受了惊、还被一顿k,可那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站起来后,拍拍身上的尘土,仍然挡不住我要炫、我要酷、我要靓的追求。
再后来长大了,恋爱了,有了男友这个专门的司机,结束了独舞自行车的时代,或则身于单车的前三角架上,或坐在单车后架上双手绕住男友的腰,脸贴在其后脊梁背上,其温馨、浪漫,让我陶醉其中,觉得酷毙的感觉很幸福很幸福。
离开了县直小镇,来到了宽阔的市直地上班,上班的线路图宽广了起来。老公也有了一辆烧油的机动车了,不过,那时是单位配给的,象极了《渡江侦察记》里的“国”军们的偏三轮车。老公跨在铁骑上,油门一轰,头发纷纷的往后飘扬,挺酷的。虽是公家的车,我和女儿也能偷偷的粘粘光,坐在车斗里,“突”、“突”、“突”的车尾巴冒出一串串黑烟,也挺威风。可更多时候我只能吃力的摇着我那浅紫色的、新款小凤凰从城的南端跨越到城的北端上班。过足了车瘾的老公终于良心发现,咬咬牙、狠狠心抽出了那一万六千元钱,给我买了一辆新潮的踏板摩托车。新车在手,却不会开,急得我是手也痒痒、脚也痒痒、心更痒痒,总是恨不得日子快点过去,盼那星期天快点到来,我要学车!
都说教练不能是自己的老公,此话不假,老公当了我的五分钟的教练,就被我给开了。
职业大学校园内早已放假,人去操场空了。老公一一详尽了车子要领:点火、轰油门、打转向灯、喇叭等等,然后把车头让给我:上去试试,油门要慢轰,慢轰,切记。我擅擅的伸开两腿跨在摩托车两则,轻轻点燃了油门,慢慢的扭动了车手把上的油门,摩托车载着我的恐惧,慢慢爬行了……“太慢了,加点油”。“车速快了,松点油门”。“慢点,再慢点,要匀速”。“别紧张,放松点”。老公严然一个千军万马的指挥官。“笨蛋,眼睛看前方,别只盯着车头”。“笨蛋,拐弯要提前打转向灯”。“笨蛋……”、“笨蛋”越来越多,本来就惊得我是一身汗了,再加上这一声又一声的“笨蛋”,叫得我是火冒三丈高,有啥了不起的,“不学了”,我把车子一停,气鼓鼓的转身走路回家了。
回到家后,心里仍是憋屈得慌,正好,会开摩托车的朋友婷过来串门,我就把一肚子的“委屈”尽数倒出,“其实,开摩托车没什么的,胆子大点,心细点,没事的,一切ok。”婷鼓励我说,你能行的。
婷的话,燃起了我的斗志,我取下摩托车钥匙,自个儿来到车棚,“嘀嘀、嘀嘀”的一路喇叭把摩托车开到大路上去了,选了一条比较偏又少车一点的线路,绕着我住的小区缓慢前行了。老公见屋内只剩下婷一人了,就问我去那儿去了,婷告诉他,我溜车去了,老公吓得连鞋子都没穿,光了个大脚丫子,从楼上冲了下来……这次酷,我没毙,差点把老公的心脏给毙了。
1995年,老公考取了小车驾照,那三凌越野车、桑塔纳、兰鸟、仍至北京吉普,柳微等等,只要方向盘是圆的,下面还有四个轱辘的,他都爱不释手!所幸的是,老公所在单位的行政办公室工作,用车比较方便,那辆《渡江侦察记》里的偏三轮车,早就被遗忘在车库的角落里,任其生锈、腐烂。每次看着老公威风凛凛的坐在驾驶室里,我不禁都在想,这东东,怎么会有如此的魅力,竞让老公如此痴迷?!那时候,大街上极少有开车的女同胞。一日,我接待了一位开着自家车的女老板,闲聊之时,问她,女人开车难吗?她看着我那停在院子里的摩托车笑了笑说,比摩托车容易开,因为摩托车会翻车,而小车是四个轮子,你坐在上面她不会翻跟头。有道理。回到家后我开始琢磨着,盘算着如何打老公的主意,让他也让我试一次水,每次坐在他车子里,我就坐到后排的正中央,认真的看着他如何松离合、踩油门、转方向盘、踩刹车等,并不厌其烦的问他一些最基本的常识。终于有一天,趁着他高兴,我就逮住机会请求他:让我过过手瘾。他带着我来到了练车场,让我坐到驾驶室的位置,嘿嘿,可别说,车子慢慢前行了呢,绕着训练场悠悠的转了几圈后,我想把车子驶出训练场了,训练场的路口是个三岔路,岔口处堆放了一堆石沙,老公在副驾驶室里提醒:住右转。我手握方向盘,嘴里叨念着:向右,向左,左、右、右、左。“唰――吱”的一声,车子一头轧进了沙堆里去。
看着吓白了脸的我,老公宽宏大量的安慰我:算了,以后咱家有了钱,给你买一辆自动坡的,那个车子容易学,到时你再学吧。回到家后,老公仍对我不是很放心,害怕我哪一天又有“胆子大点,小心点”就能开车上街去的莽撞,经常警告我:别以为这是摩托车,只要胆子大点,小心点就能开的,交通安全可是原则性的问题。以后买了“自动坡”你再开。
我知道,他那些话半是威吓半是敷衍我,因为“自动坡”虽省了换档的麻烦,可“自动坡”也还会轧沙堆的,不过,听到老公如此一说,我还是觉得小有的一点幸福,毕竟,老公从开始教我摩托车到现在教我开的小车的几年时光中,已经变得成熟和知道体恤关心我了,当初那个一口一个“笨蛋”的狂妄毛头小伙子,已经成长为“交通安全很重要”了,从年少的狂妄中走了出来。而我,也从那个懵懵懂懂的乱冲乱撞的追求无谓的时尚中,渐渐的淡定了下来,不以物喜,不以物悲,以自我感觉舒适的生活方式,用我不变的脚步,潇洒的应用不变应万变的生活节律,笑谈时尚的轮换。
前几天,老公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商务车,陪着我去买一辆轮椅给瘫痪在床的老爸,老公拍拍选好了的这四个轮子的轮椅调侃我:看来,我也只能给你买这样一辆“自动坡”了。我哑言失笑,也许,80岁之后,这会是我们最后的四个轮子的小车,到那个时候,不管我是你的司机,还是你做了我的司机,坐骑上的你或我,清晨迎着明媚的阳光,让初升的太阳暖暖的照在我们皱纹适似菊花灿烂般的脸上,言何不是一种“哇噻、酷毙”的幸福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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