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校园里到处都冷冷清清,又是周末,又是冬天,谁愿意在冷风里挨冻呢?本地的学生大都回家了,别的也只是窝在寝室里,网吧里,影院里过着他们的火热生活。教室里应有几个没有忘记理想的孩子,估计也是冷冷清清的。此时的天空里布着阴霾,乌云连成一片遮拦着天空,不时会挤下几滴眼泪,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人伤心的事。我一个走下学校的那片杏树林,眼中淌着眼泪。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林子边缘那棵老梧桐下那辆锈迹斑驳的自行车,曾经可爱的浅蓝也老了。这时我才是意识到原来我只是绕了一个弯又回到了原处。但是回到原处的已不再是原来的我,而这个大弯就是曾经让我幸福最终却以伤心收场的爱情。
钥匙扣上,终日伴我的那把车钥匙依旧明亮,只是自行车后轮上的锁早已陈旧。没想到,锁了两年,你还等我,我的宝贝。也许你知道我会回来。今天,你会带着我回家吗,宝贝?锃!随着钥匙的转动,锁轻易就打开了。我的宝贝,仍如从前一样接纳了我。
宝贝是我两年前被我遗弃地这梧桐树下的。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宁静的夏夜,月亮和星星都安分守己地挂在天上,只有夜虫子在调皮地唱歌。杏树林里,情侣相互依偎着,细语呢喃。枫第一次牵着我的手,诉说着他的爱恋,诉说着誓言的天荒地老。他的话就是夏夜的习习凉风,轻易就把我的心俘虏了。
枫是一个优秀的男孩子。帅气,一米七的个子,硕健的身体,棱角分明的脸,稍勾的鼻子,厚度适中的唇裹着一口洁白的牙齿。一头碎发点缀,标准的帅哥。篮球是他的最大喜好,玩得上一两手,班上的女生都叫他“流川枫”。
美,是人人都喜欢的。女生喜欢帅气的男生,就像男生们喜欢漂亮的女生一样。在大一开学后不久,枫就成了班上女生们最为关注的亮点。寝室里熄灯后的卧谈会,每一次都会谈到他。第一征服人总是相貌,一点都不假,之外,枫的学习成绩也很好,进校的时候他可是以全校第三进来了。开学后也总是遥遥领先。新的知识别人要在课前课后花很多时间,而他却能轻易地挤出一两个小时去打球。
确实,从一开始就被第一感觉左右了。心想,找男朋友找个这样的也就足够了。喔,应该说我的心早在那个夏夜之前就被俘虏了。
从那个夏开始,我和枫就深深地相爱了。那晚,我是坐在枫那辆自行车后座回寝室的。被爱的幸福让我忘了我的宝贝还被我锁在梧桐树下。从第二天开始,枫就每天早早地在我的寝室下面等我,然后用他的自行车带着我去上学。我很喜欢坐在他的后座上,用手轻轻地从他背后抱着他的腰,然后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行驶的车子带起的轻风,扬起我长长的头发。枫一般都会一边骑着车一边唱着那些我喜欢的流行音乐。到了教学楼,我们就手拉着手一起去占座位,听课。放学了,枫就会载着我在校园里游荡,杏树林里,鲤鱼池边,望江冈上,绿柳溪旁……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有时,我们也会到校外不远的长江边上去,看来来往往的轮船,看远天里的夕阳,还有夜晚里的万家灯火。等到玩累了,枫就会把我送到我的寝室下面,轻吻一下我的额头,目送我上楼之后,才放心地回去。
被爱的感觉真的很好。烦了,有人会逗你开心;闷了,有人会听你倾诉;累了,有人会给你肩膀依靠;开心了,有人会陪你笑。那些日子让我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是本地人,周末都会回家一次。在家里度过我的周六或是周日。恋爱以前,我都是自己骑着我的宝贝回去的。宝贝是我上大一的时候爸妈给我买的,他们说校园大了,有自行车才比较方便。在我家的院子里,爸妈专门给我腾出一块地方,让我的宝贝在周末的时候停靠。每次我回去的时候,我都发现,那块地方比别的角落都要干净。我知道,都是爸妈把它打扫干净了。从恋爱后的第一个周末开始,就是枫的自行车代替了我的宝贝,每次他都把我送到离家不远的巷子口再远远地看着我消失在巷子的拐弯处。
记得妈妈第一次看见我没骑车回家,就吃惊地问我宝贝哪里去了。我撒谎说它掉链了,我是坐公交车回家的。到后来又问了几次,我也是找了几个小小的借口塘塞过去了。直到有一次妈妈在院子里鬼鬼地对我说,女儿长大了喔。此后就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在饭桌上时不时地给我说起她和老爸以及她的那些朋友们的爱情故事。
把时间忘掉的时候,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这时,一定是一个充实幸福的时候。自从有了枫的陪伴,我就觉得日子很容易就过去了。就这个样子,我们一起手牵着手走进了大三。
我们依旧天天在一起,过着从心里觉得浪漫的生活。从大二开始,我就很少在周末回家了,只是一句学习很紧张就把爸妈给敷衍了。其实都是和枫在一起。我只感觉感情日益深厚,只知道爱,没有去想过其它的事。
也曾几次见过学姐学长们毕业时的离别,特别是依依恋人,长拥之后的不停地挥手,泪水不听使唤地流淌。隔着车窗深深地回眸,都曾深深地打动过我。那时也会暗自问自己,等到自己毕业的时候,是否也会是这样?但是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枫有力的臂膀拦在心门之外。我们依旧陶醉在自己的爱情里。
都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枫的手变得放肆,也许是在我沉醉的时候,我的忘了拒绝促使了他的大胆。
那天,枫对我说,我们到外面去租一间房吧。
我知道他的潜台词。那时我正在他的怀里,我可以听见他充满欲望的心跳。我没有回答。良久之后,问他,枫,你相信永远吗?
他说,相信。
我说,那么为什么要现在呢?
他说,反正那是迟早的事。爱嘛,就要做,不做,怎么叫爱呢?
我依旧在他的怀里,没有再说什么。我已感觉不到他心跳的异常了。那时我突然觉得他很无耻,剥去曾经的所有伪装把一个赤luo裸的欲望与毫无掩饰的理由摆在我面前,我感觉他昔日的形象顿时在我心里荡然无存了。如果他说得委婉一些,我都担心自己会无从抗拒了。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我挣扎着逃离了他的怀抱,那时他那有力的臂膀让我感觉到的不是安全,不是依靠,而是被占有,被囚禁。
好吧,明天给我答案。枫以从没有过的霸道说。从他的眼里我已看不到刚刚的慌乱,就像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近于实现。
我不再说话。我担心那是他唯一目的,也害怕失去他。感情上的事,并不像堆砌城墙建档,千里的堆积,只需一瞬间的破坏就灰飞烟灭。情丝,再快的刀也不能一斩即断。那次,我还是坐在枫的自行车后座上回去的。我的手还是从他的背后抱着他的腰,还是把头靠在他的背上。风,依旧带起我长长的头发。只是心里乱乱的,再也没有往日的愉乐。
第二天我没有去找枫。他说下午四点他会在老地方等我。我在寝室里把手机关了,蒙头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开了手机就发现他写了十多条信息,打了十多个电话。
第三天还是没去找他。又是下午四点的时候,他发信息过来:来老地方,好吗?
我决定去看看,尽管我还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那是恋爱以来枫第一次没有用自行车来接我,也是我第一次走路去杏树林——独自一人!那儿离我的寝室有十分钟左右的路,感觉很累,我知道那是枫把我宠坏了。一路上心里都是乱乱的,极力想着面对枫的情形,想着他是不是还坚持他的要求,想着我的对白。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远远的,看见杏树林了,感觉有谁在拖着我的脚步,往日里乐于前往的地方,竟没有了那时的吸引力。我努力着让自己走向那里,怎么也要走下去啊。
我还是一步步地没着熟悉的小路走上了杏树林。
我看见枫站在林子中心那棵高高的杏树下,那个多少次我们相互依偎的地方。他还是前天的样子,一身很帅气的牛仔装被他站成他习惯的姿势。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沉默如前天等我回答时的安静。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顶替了我曾经的位置。我的心很酸很痛,枫已经用她来告诉我他的选择,也撞飞了我来时的犹犹豫豫。
那是一个漂亮的学妹,喜欢枫很久了。是枫大二去接新生时认识的。从她认识枫的时候开始就爱上枫了,她给枫的情书中就是这么写的。枫总是喜欢把他收到的情书向我炫耀,然后笑着对我说,知道你有多幸福了吧。那也是痴情的学妹,尽管我早已在枫的身边。她还是执着地追逐,不停地给枫写情书。枫呢,就不停地对我说,知道我多爱你了吧,多少女生我都拒绝了。还真的,为此,我曾经高兴了很久。
我还是进近了他们。枫缓缓地抬起了头,淡淡地说,来了。
女孩大而明亮的眼睛骄傲地向我宣布她的胜利。
我们分手吧。枫说得很淡。
想好了。我努力装着无所谓,而心里早就哭了。
想好了。有些幸福你给不了我,也许是我等不到。枫说得淡而绝决,给我从来没有过的印象。冰冷的话从那给我无数温存情话的嘴里吐出来,好陌生。
你爱她吗?枫真的让我很失望,原来他经营两年的爱情,只有一个目的。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当时还奢望着什么。
爱,不爱的话我会选择她吗?枫那么大声而肯定地说,还把身边的女孩抱得更紧。
那就好好爱她吧。我早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早就哭得不成样子,我寄予无限希望的爱情怎么就如此脆弱?枫竟把一个简单的欲望作为它的句号,他原来的所有温柔竟然只是一个长长和铺垫。我所有的憧憬在那一刹那破碎了,前天还可以触摸到的人,感觉到的情,尽管还在眼前,但已经不是我的了。心里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转身的。只记得刚一转身,泪水就冲出眼眶,滑下脸颊。冬天的风吹过,冷冷的泪痕就成了两道伤口,很痛很痛。
轻轻地擦去宝贝车座上的灰尘,骑上它从曲直着小道驶下,生锈的链条哗哗作响,在活动它静止了很久的身体。很快,宝贝就灵活地把我带出了杏树林,不一会就它远远地甩在身后了。驶过宿舍区,教学区,走出校门。眼泪还在流淌,怎能一下子就一段两年多的爱情割舍呢?宝贝走得很快,冷风快速地吹干我的眼泪,也扬起我和长发,只不过不是在枫的背后了。
出了校门后,向南走,拥进滚滚人潮。穿过繁华的市区,在一个叫水胡同的地方拐进巷子。家便在眼前了。爸妈应该在吃晚饭呢。我只想静悄悄地溜进去,关上门房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忘掉爱情。我轻轻地把宝贝推进院子,走向那个专门为宝贝准备的地方。
好久了,爸妈还为宝贝,为我空着它,还是那么干净,一定是天天打扫。顿时,一阵温暖涌上心头。不听话的眼泪又流出眼眶。
女儿回来了。还没吃饭吧?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已经在我身后。
嗯。暮色中我赶紧偷偷擦掉眼泪。
他爸,给月儿装碗饭。朝屋里的爸爸吩咐。
好嘞。回答的是爸爸兴奋的声音。
我拉着妈妈的手进去了,我知道,我不会哭泣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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