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突然跳楼自杀了，在圣诞前夜，在他十四岁的生日之夜。

他的同学，他的老师不忍去揭开那层白布，一个多么生动明媚的生命，在一夜间……女佣，三十多岁的美花嫂哭得眼睛肿起来了，哭得声音都沙哑了还在咽咽地抽泣。她是文浩七岁那年从乡下来到文浩家做佣工的。她还能想起她第一天到他家，他躺在地毯上逗着布迪，布迪是只长毛哈巴狗，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布迪发现陌生人敏感地吠叫，他也一骨碌爬起身，瞪着大眼，他的母亲领着一个陌生女人向他微笑招手叫他过去说：“这是美花姨，以后她就在我们家干活，你会喜欢她的。”他眨眨眼叫声美花姨就抱起布迪跑去花园玩。

文浩的爸爸是家特大公司的总裁，工作很忙，很少回家，三层小洋楼，六十多平米的花园终日寂寂。文浩的妈妈是一家公司的财务总监，工作也挺忙的，早出晚归，美花每天接送文浩上下学，春来暑往，不觉是三年，忽有一日晚夜她被文浩叫醒说他害怕，她问怕什么。他指楼上说爸爸妈妈吵架，吵得很凶，她细听，果然……她抹把泪，另一只手还紧攥着文浩的遗书——一篇脚本故事。

这篇脚本故事在文浩生日前一个星期在他书房他和布迪、沙妞（另一只短毛花狗）表演的短剧，布迪饰爸爸，他饰妈妈，沙妞饰他，她路过听着看着却是不住地掉泪。

……

“不怕烂掉你的臭东西的，别充着一副斯文，扮着人样。“文浩学着母亲的声音尖利、气急。

“喂，你几时说话能淑女些，少些泼妇骂街？”文浩代布迪仿他父亲沉闷讥讽。

“哼，哼，哼！泼妇骂街？现在你说泼妇骂街了？我说你是中山狼一朝得志便猖狂，恨不得淫遍天下女人。”又是母亲激动的声潮。

“是，又怎样？天下男人有几个不这样？你看不过眼，离婚就是，文浩你想要你拿去，这房子都归你，我再给你一百万。”父亲一种无所谓，冷淡的让人心寒，一个父亲可以连儿子也不要。

“呸，你做梦，你想离，我偏不离，文浩自然是我的。”

“那还说什么？其实离不离都一样，谁还敢要你，只要我不开声？”一种狞笑，渗透人骨髓，令你不寒而栗。

“哼、哼、哼……”母亲由于过于激动而说不出话，眼中只有喷张的怒火似要把眼前的父亲燃烧至死，许久，一字一顿：“我——咒——你——和——那——女——人————生的——孽——种早死，活不过——三岁。”

“啪！“一声巨响，他重重地跌倒地。

“你敢咒文翔？找死，不想活。”他迅速爬起身，学着父亲的怒吼。

沙妞默默地退缩，他紧抱起它，伤心地饮泪，低语，爸爸不爱我，他爱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那个孩子叫文翔，是我从来没见过面的弟弟，他天天陪着他，不要我……

他默默地，父亲忍了忍，温怒地：“看在文浩的份上，看在我们结发夫妻一场，我不再跟你计较，想活就好好地做你的刘夫人，什么大场合当然还是你……我会定期回来看望你母子……”他语气渐趋平缓及至冷漠，最后抛下一句：“照顾好文浩，我现在去看看他。”权威的。

他急忙旋身溜回自己的房，装着一心读书——《三毛流浪记》。

“文浩。”

“爸爸。”

他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花。

“你哭了，为什么？”关切地：“读什么书？”

“《三毛流浪记》。”

“哦，真是个好孩子，”父亲拿开他的书拥抱他：“不过你不用为书上的人物伤心，爸爸会给你最好的生活。”

“谢谢爸爸，”他非常感动，试着小心地说：“但是，爸爸我更想你多陪我和妈妈，妈妈好孤独，您知道吗？”

“爸爸当然知道，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爸爸想你们母子过好日子就必须拼搏，哪有许多时间在家？”

“谎言！”他在内心说。

“可是……”

“你不要说了，爸爸懂你的心，不过将来你会明白爸爸的，也知道做男人的苦……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听妈妈的话，读好爸爸买给你的《大学、中庸、孝经》、论语、《老子》读好这些书对你将来面对社会有好处……懂吗？”

他默然垂下秀美的长睫毛，父亲再和他说了一些闲话就吻别他走了……

美花想到这里抽泣声又大了，文浩一人兼三个人的表演的脚本故事加上布迪、沙妞的木偶摆动的场景……她不明白……一幕家庭的悲剧这样上演着……一个少年朝气健康的生命这样倾刻殒落于……圣诞节的祝福里……

2007-12-1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