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苦都愿意

题记：以此文献给我的母亲，也献给天下为儿女含辛茹苦的母亲。　

（一）

多苦都愿意。

这句话，你从没有开口说过，但是我却是如此鲜明地听见了它，如此深刻地望见了它。——从你低敛的眉眼里流露的温柔，从你紧抿的嘴角边曳泻的慈爱，从你忙碌的双手中透出的坚定，从你怆然的背影上浮现的执着……

你说，我的快乐与不快乐，系着你的欢欣与不欢欣。

你说，我的幸福与不幸福，牵着你的安宁与不安宁。

你说，我是你嚼之苦涩却不舍弃之的一枚青果，我是你刺伤十指仍精心培植的一株玫瑰，我是你耕耘艰难却不肯放弃的一亩田地，我是你走来坎坷却不辍跋涉的一条曲径……

你说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已大泪滂沱，——在心里！当阳光淡淡地显影你多褶的眼角嘴畔，当黑暗深深地托起你纷扬的半白发丝，我才惊觉自己的残忍。

是我的任性，在你苦涩的茶水里再撒一把沙砾，是我的无知，使你沧桑的面容更为憔悴瘦损。

你说的时候，你不明了我的绞痛酸楚，——在心上！这一路上，是你的陪伴，风才吹得如此轻柔，雨才落得如此稀疏。这一程里，有你的扶持，花才开得如此无力，雨才落得如此稀疏。这一程里，有你的扶持，花才开得如此艳丽，草才绿得如此鲜碧。

但是，你真切的呵护，却只是换来我不耐的反驳，你温柔的责备，却换来我冷淡的讪笑。

那么多海一般深沉的爱，在我用懵懂与无知，抗拒与叛逆筑起的堤岸，无奈地退下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润湿的眷恋，留下点点滴滴泪的贝壳。

多苦都愿意。

如今，我知道你无声的用心，我明了你沉默的守望，我深深地体会你执着的祈祷。

妈妈！你用你有若磐石的坚定，托起我任性的童年，跳脱的少年。

（二）

多苦都愿意。

这句话，请你相信我！

即使山的形象都已黯淡了，海的涛声都已干涸了，而你温柔的背影永远是我心中磨灭不去的刻痕，是我心中最初的感动和最深的温情。

因为我的人生的中满涨你最沉重的深情，因为我的青涩的胸怀里饱含你最醇美的倾注。所以，我才能以初春的蓬勃去涉足迷茫的未来，我才能以盛夏的热情去拥抱未知的命运。

我是你手中的风筝，由你精制，由你放飞。飞得再高，飞得再远，也依然有一根牵扯不断的线，紧系你的所在。我是你港湾里的小舟，受你呵护，由你推送。任汪洋漂泊，四海流离，回过头来栈栈难舍的仍是那一段短短的系舟的木橛。

生命如此的仓促，你却为我耗费了半生。为我，你忽略了春光的明媚与鲜花的甜美；为我，你浪掷了美丽的青春与流金的岁月。那么，余下的半生，请允许我为你注入更多的醇醪

请允许我为你的炉火添加更多的柴薪。我的劳苦，如果能换来你的甘甜，我愿此生此世在坎坷里跋涉永不停驻。我的奔忙，如果能带来你的宁馨，我愿永永远远在征途中驰走绝不松懈。

这一生，真的是太短太促，太来不及，而对你，真的有太多事等我去完成去偿还。我知道落叶的微渺无法回报大地的深情，我明白溪壑的细流不能注满大海的宽广。但是，纵然我只拥有红烛的微光，也渴望能给你整个海洋的月光，纵然我只是三月枝头的嫩苞，也祈盼能给你整个春山的花香。

多苦都愿意。

这句话，我知道我不必说出口。它不是信誓旦旦却易于破碎的盟约，更不是动辄脱口却难以实现的承诺。它是我们血肉相融的那份美丽，是我们心与心相互的牵系。妈妈，即使在风雨里飘摇，在惊涛骇浪里动荡，我知道，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