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星君提壶淡茶，倚在梧桐树下。那壶黄山毛尖不知走了几水，早已寡然无味，但李虚行似乎并不在意那倒底是茶，还是水。

不远处，红梅白雪还在舞弄她们的兵刃，一人是红绫，一人是白绫。李虚行摇头轻舒口气：“如此曼妙可人的女子，不学些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却终日与兵刃武术为伴……”此人生性风流，虽已年过半百，双眼却一刻也不愿离开年轻女子。

火德星君急匆匆赶来，四下打量并无他人，伏在李虚行耳边道：“我的南明离火剑不翼而飞，星君可知何人所为？”

李虚行闻听蚕眉一挑，而后讥讽般笑道：“堂堂火德星君，竟被人盗走兵刃。你的脸面无关大局，琉璃世界的脸面何处安放?”

火德星君知道他性情同武功一般怪异，加之比他小上十岁，只得陪笑道：“星君教训得是。还望星君出手相救，此事一旦为教主知晓……”

李虚行摆了摆手，轻轻放下茶壶，手捻须髯，半晌方道：“看在你最先来求我的份上，此事交予老朽。只是有一点，取回兵刃后，你须在壶口崖助我一臂之力。少了水德星君……”

火德星君倒吸口冷气，可看到李虚行自信而又狠辣的眼神，他清楚，教主座下的红人命不久矣。

封月茹的住处，李虚行由背后抽出光华夺目的南明离火剑。

“好剑！”封月茹赞道。天山派流光剑客的女儿，对宝剑自然慧眼独具。

“比你的北极星剑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封月茹接过南明离火剑，“五斗星君送这样贵重的礼物，想必有不可告人之事要老身帮忙了？要知道，天心堂从来不与琉璃世界来往。”

“怎么，自恃名门正派？名门正派不也受了我贿赂？”李虚行冷笑道。

封月茹老眉倒竖，年过古稀之人，被他如此抢白，哪还沉得住气？可看看墙上的南明离火剑，封月茹牙齿咬得咯吱一声，道：“有事尽管直言，但切不可被旁人知晓。”

李虚行点点头：“老剑客果然爽快，真女中豪杰也。此事说来极其容易，只要您手腕那么一挑……”

“杀谁？”封月茹直截了当问了一句，她实在不愿听五斗星君讲话的语气。

“水德星君！”李虚行淡淡地说，手中茶壶凑到嘴边，轻轻吮吸一口。

“琉璃世界九大星君之一，与你同门同派，你的目的……”封月茹闭口不再问了，“琉璃世界没一个好人，自相残杀实属正常。”

李虚行嘿嘿怪笑道：“老前辈所言不假。那这个忙……”

“没什么不能帮。”封月茹冷冷道，双眼时不时瞟着墙上南明离火剑。

壶口崖旁，黄河奔流，倒悬倾注，若奔马入沟，似巨壶沸腾，那便是家喻户晓的壶口瀑布。涛声振聋发聩，李虚行同水德星君默默立在崖头。

二人并不言语，一则瀑布啸声巨大，一则水德星君根本是个先天失聪之人。

“叫我来，不止为看风景吧？”水德星君对李虚行打着手语。

“当然，你等着好了。”五斗星君同样以手语作答。可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心中显然藏了无数玄机。

水德星君转身呆望着瀑布，忽然抽出北坎辟水剑，单手比划道：“李兄，一旦在下发生什么不测，请将此剑转交教主。”

“阁下休胡思乱想。”李虚行手语道。

天心堂封月茹出现在对岸崖头，背后两柄长剑。

水德星君五斗星君相互施个眼色，相继跃下高崖，轻功提纵，脚踏水狼，二人横穿壶口瀑布，飘然落在封月茹进前。

“好轻功！”封月茹赞道，可她的声音不等传至二星君耳朵，便被涛声吞噬。

水德星君并不搭言，舞兵刃冲将上去。

封月茹闪转腾挪，怎奈辟水剑法精妙非常，她不得不抽出北极星接架相还。封月茹已年过古稀，气血体力远不如水德星君。倚仗星月交辉剑法，天心堂四大护法之首才不落下风。

李虚行一旁静静瞧着，突然抽出玲珑斩欺到水德星君近前，右臂猛挥，兵刃扫向他面门。

水德星君大吃一惊，这一变故，使他腹背受敌。不出几合，左腿被交辉剑扫出一道血痕，右臂也被玲珑斩狠狠击中。

“当啷啷”辟水剑应声落地。水德星君一个踉跄，已被封月茹逼至崖边。

“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让老身亲自动手？”封月茹怪笑道，全没有半点名门正派的影子。可她的话依旧没人听见，李虚行耳朵里满是黄河水撞击岩石的巨响，而水德星君纵是想听到水声也无能为力。

但他从口型，依然能判断出封月茹的意思。水德星君挺起身子，惨然一笑，抬手指了指封月茹背后李虚行，纵身跳下壶口。

封月茹的住处，李虚行递过北坎辟水剑。

“老前辈帮我杀了仇人，这把剑离应奉上。”

封月茹寻思半晌：“常言道，水火不同炉，我既然拿了南明离火剑，就不必再拿北坎辟水剑。”

“前辈何不试试两把剑谁更锋利些？”李虚行缓缓拔剑出鞘，横于胸前。

封月茹点头称善。

双剑相错，离火剑断为两截，辟水剑完好无损。

封月茹喜出望外，可那笑容马上僵硬起来。她小腹上，不知何时多了枚三棱透甲锥。李虚行的琉璃斩，纵是在兜囊中，也可发射暗器。

“你……你……”剧毒顷刻传遍全身，不待话语言尽，封月茹气绝身亡。

李虚行抄起辟水剑、交辉剑两把宝刃，飘然离去。

梧桐树下，火德星君抚摸着自己的南明离火剑，算了算时辰，心中暗道：“没有我相救，水德星君此时应该死在壶口瀑布下了吧，李虚行逃不出判教投敌的罪名。”

瀑布下洞穴中，水德星君解去身上的红绫白绫，向红梅白雪深施一礼。可右臂的剧痛，让这一礼施到中途便嘎然而止。看着玲珑斩留下的清晰的伤痕，水德星君牙关紧咬。

红梅白雪背后大笑着走出一人，不是燃灯上古佛还会有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