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母子经常网上视频，但当这个快1·2米高的5岁小小男子汉激动地向我飞奔而来，并欢快地叫着“妈妈”时，我还是有点呆了。从暑假的分别到现在，才3个月时间，我的宝贝似乎已经长大了很多。“昨天就告诉我说妈妈明天回来了”，“今天早上一来上课就说妈妈今天要回来”，……你的老师和同学们用你的故事告诉我，对于我的归来，你是多么的兴奋和渴望。紧紧地搂着儿子，我的愧疚之情不断涌来，作为妈妈，本应陪着你一起成长，但由于四海为家的职业性质，我却未能在你身边，见证你的成长。于是，我就有了一种爱的冲动，用妈妈拙劣的文字去寻觅你童年成长的点滴记忆，道出我这个“亲生后娘”对你愧疚的爱……

（一）

你本来是个快乐活泼而调皮的小家伙，记得刚入园时，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你却快速地脱掉鞋袜站到课桌上进行表演。也可能由于你过余活泼的性格与幼儿园格格不入，入园后不久，你每天回家就拼命地骑自行车，边骑还边回头对我说“不上幼儿园”。然而，就在你最不适应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离开你远走他乡，你的性格也随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段日子，因为带你的姑姑每天早上要坐通勤车到城市的另一端去上班，于是，在天刚亮的时候，你就被送到了幼儿园；而晚上呢，看着别的小朋友一个个地被接走，你只能伸长脖子等着坐一个小时通勤车的姑姑来接你。那段日子，可能是你最难熬的时候，老师说你经常耷拉着脑袋独自拿着小凳子在角落里坐着，间或还偷偷地抽泣几下。老师叫开饭了，别的小朋友叽叽喳喳地笑着往前冲，你却仍然闷闷地坐着。儿子，你是不是在恨妈妈，在你刚上学最不适应、最孤独的时候，却找不到温暖的怀抱呢？

记得有一次我借公差的机会回家，当我出现在你的教室门口时，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过来搂着我的脖子就大哭起来。本来平时你晚上九点就进入梦乡，但那晚，快十一点了，你已经睁不开双眼了，嘴里仍继续对我不停地讲着你想象和妈妈在一起的故事。第二天早上我送你去幼儿园时，你的小手似乎打颤地紧紧抓着我，不停地说：“妈妈，下午一定要来接我哟。”然而下午我却失言了，晚上给你电话时，你哭喊着：“妈妈，我要妈妈回来，妈妈不上班，我不吃零食了。”你的哭泣让我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至今想到那一幕，我仍然会泪流满面。可能你每天在幼儿园时都是非常的脆弱无助，这种压力，对于你那时不到三岁的年龄来说，心灵的痛苦是多么沉重。

直到今日，每次你爸爸提起你的那段日子时，我都会立马对他大发脾气，我知道那段日子你过得很苦，我也知道那段日子你的身体和智力都未像以前那样得到良好的发育。我发脾气是因为我在逃避，那段日子何尝不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呢？

（二）

都说你很粘我。我们相聚时，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一会儿没看见我，就能听见你带着哭腔喊“妈妈呢，我要妈妈！”直到今年的暑假，已经快五周岁的你仍然是这样，每天早上醒来后，只要没看见我，你就会“我要我妈妈”地高叫三声，如果仍没见到妈妈，你就会大声地哭起来，似乎我随时都会离开你一样。每天晚上，你都会说“妈妈，拍我的屁屁”，然后搂着我的脖子、摸着我的头发入睡。半夜，你还会探出小手，再摸一摸我的头发，确信我就在你的身边才能睡得安稳。记得有一晚，我必须加班，那时已经有十一点多了，你却怎么也不去睡觉，一定要跟在我的身边，没办法，我只好把几个凳子拼起来，于是，你就在我身边，蜷缩在凳子上睡着了。

你很喜欢让我抱你，就因为这，我们俩曾发生过“战争”。那天中午开饭了，你非得叫我抱着你去食堂，可是那天我实在太累了，不愿意抱你，于是你夹着我的腿不让走。我们就这样磨蹭到食堂门口，我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什么话，你转身就走，而且走得不知去向。你那时还不到五岁呀，我一看你不见了，吓得到处去找，找到后给了你一顿猛揍。你跳起来边哭边说“你打呀，人家要羞你，你一年才带我几天就打我”。后来，你告诉爸爸，妈妈不和我拥抱。那一刻，我才知道，你并不是想我抱你，而是想拥抱，想满足母子那种肌肤相亲与心灵相通的饥渴。

（三）

其实有时候真的不是你的错。

我曾对你的爸爸说，你只知道把小孩扔到我这里就不管了，你想过没有，每年就是这两个月的暑假，我要承受多重的心里压力。

事实上，我很渴望假期我们母子的相逢。也很喜欢拥着你入睡。你还小，淘气是难免的，然而，有时候因为工作上的压力，我会不自觉地把气撒到你的身上。本来是个小小的问题，根本不值得发脾气的问题却会引起我发很大的脾气，而每次脾气后，见你一脸的委屈，我又因内疚而向你道歉。

记得有一次上级检查，我把你关在房间里，让你看“奥特曼”打发时间，整整一个上午啊，就是大人也耐不住这个寂寞呀。十一点多的时候，你在会议室门口叫我，我很生气地走出去，却看见你端着水杯对我说“妈妈，你辛苦了，我给你端杯水来。”我不但没有表扬你，反而说“还不快回去，叫你别出来你还出来，你想气死我呀。”我从来没想过这句话会对你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你知道吗儿子，每次想到这些，妈妈的眼泪会不自觉地顺着脸颊住下流，在心里千万次的说着同样一句话：“儿子，对不起！”

还有一次，因暑假小孩太多，项目部规定小孩不允许出现在办公区域，别的小朋友有妈妈陪着，可以到其他的地方玩；而你呢，被我送到阿姨那里后，却仍然要往我的办公室跑，我知道其实你是想多点时间呆在妈妈的身边。你向我保证你会乖乖的、悄悄的，但不到五岁的你哪能闲得住呀，领导在一次大会上不点名的批评，使我真的很受伤，每一句话如针一样地刺痛我的心。那天，我对你爸爸发了脾气，也对你发了脾气。晚上，我抱着你坐在凳子上乘凉，你不停地吻我，很怕我把你送走。第二天布置会场，我把你带去了，在饭店，你不停地转桌子，我生气了，说你“再这样，我明天就把你送走”，你恨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乖乖地拿起笔，在本上写1·2·3，我和同事说话，你说“烦不烦，没看见我在写字吗？”

这个假期，也让你很受伤，你经常问我，妈妈，为什么你的同事都不喜欢我呢？

儿子，妈妈怎么回答你？其实，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四）

儿子，请别祝我节日快乐。

说真的，每年的三八节是我最不情愿过的节日。因为每年的这一天，你肯定会祝我节日快乐，而那一天，老师肯定也会为你布置作业，而有时候，你却无法完成那样的作业。

记忆最深的是离开你后的第一个三月八日，在拔通电话后就听到你急切的声音“妈妈，快回来，我要给你倒杯茶”。而迷糊的我竟然问你“为什么？”你说“今天是三月八日，你的节日呀，老师说，妈妈最辛苦了，要给妈妈倒杯茶。”因为妈妈远在他乡，你这天的作业未完成，而后的好长时间，你都会说“妈妈，快回来，我给你倒杯茶”。

儿子，真的别祝妈妈节日快乐。我生了你，却没有给你能触及到的母爱。每年的六一儿童节，别人的父母甚至爷爷奶奶一大家人陪着欢快地渡过，而你呢，只能孤零零的，没人给你拍照，你表演的节目也没有亲人喝彩。你的节日，更加的孤独和难熬。你的童年，本来应该是快乐和阳光的，然而，你的成长却充满着渴望和伤感。在你无助的时候，我不能给你爱和帮助；而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却在不经意间给你的心灵造成更多的伤害。

想起著名作家肖复兴的一段话：“作为一个父亲，要在孩子的童年时期和孩子一起把握住童年。人生是一次性的，只有不失去孩子的童年，才有可能不失去孩子的未来。在孩子成长的同时，我们做家长的重新活了一遍，或者说是和孩子一起成长。”作为妈妈，我的责任应该是陪着你一起欢笑，一起悲伤；然而我却把你早早地推入了幼儿园，这一推，推开了我的责任和义务，也好象将你推入了不可捉摸的大海，你的未来，会是在一个什么状态下继续呢？

既然我无法让你在成长中尽情享受到母爱，哪还有什么资格接受你的节日祝福呢？

（五）

很多的人都对我说过“没有妈妈的孩子，各方面的发育都不会好的”。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呀。也有很多的人劝我，“为什么不在重庆谋一份工作，可以照顾家庭和孩子”。是呀，现在到处都能生活。然而，我对这个已经生活了10多年的集体怀有深深地情感。10几年前你的妈妈我，一个20来岁任性好强的小姑娘，独自离家千里来到这个单位，随即被这个大家庭用爱接纳和包容。这10多年里，使我找到了个人价值的闪光点，同时发生在我身边太多太多令我感动的人和事，已让我对这个集体产生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正是因为心中有这种情愫在激荡，让我远离了你，长期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也让你远离了妈妈的爱。

（六）

在我自责的同时，也在为你的成长而骄傲着。你的成熟在同龄的孩子中是少见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人要给你帮忙时，你总是说，“我自己来，老师说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小班、中班、大班，一直到现在的学前班，你的年龄都是班上最小的。然而，你的各种能力却丝毫不差于其他的小朋友。小班时的你，在吃完自己的饭后，拿着勺子帮助老师喂其他的小朋友；不到4岁，洗完脸后你会踩着小凳子把自己的毛巾放在该放的位置；洗完澡后，你说“奶奶，浴巾拿来，我自己上床去，我大了，你抱不动我。”现在，读学前班的你，每天会自己把课堂书包、珠心算书包、英语课书包分别整理好，今天星期几该做什么，你都清清楚楚地记着。在欣喜你成长的时候，想起了一位阿姨说的“不要愧疚，你的远离也许是件好事。因为世上所有的爱都是以聚合为目的，只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以离散为目的的，因为他毕竟最终要去独立”。

……

儿子，如果有一天，当我满心欢喜地回到你的身边，能送你去上学，陪着你作业，陪着你玩耍时，会不会出现杜牧《归家》中所写的情形：

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12-13 0:14:4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