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三次眼泪
父亲是很少流泪的,但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却因我的读书而曾流下了三次眼泪。
小时候,我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小学二年级时,我因长得高大,少年气盛,当成了小孩子的“盟主”,经常打架惹事生非。我记得那年十月的一个下午,秋高气爽,空旷的田野里,我正运筹帷幄,指挥我的“少林弟子”与另一个村屯的小孩子展开了“飞弹空袭”,战术是集中优势兵力,诱敌深入包抄而歼之。石子在空中飞梭呼啸,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流满脸者更是嚎啕大哭如猪叫。不一会儿,敌人惊慌鸟兽散。我则犒赏三军,每人一颗糖,凯旋而归。糟糕的是第二天我被控告为主凶,平时对我已忍无可忍的老师挥拳要打我,我机灵一动,夺窗而逃。晚上老师家访,向我父亲讲述了我在校的表现,老师激动得有些哭泣。父亲听后大怒,就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我记得当时我的左嘴角流血了。父亲手一挥,“站在那里!”我呆吓得如鼠般地站在一个黑暗角落里,纹丝不敢动。墙上那个古老的挂钟嘀嗒嘀嗒地响着。夜里不知何时,母亲开始为我求情,“他还小儿,以后会管教好的,他又聪明,会把书读好的。”父亲象没听见,仍低着头喝闷酒。我看见他眼中燃烧着怒火。不知过了多久,我晕厥过去了。待我醒来时,父亲正紧紧搂着我,昏黄的煤油灯中,我依稀看到父亲沧桑的眼中流下混浊的泪水——泪光中写着什么叫“恨铁不成钢”。
8 9 年,我以较好的成绩考入市一高。但在那个多情的雨季,萌动的春心牵引着我暗恋上了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且愈陷愈深、不可自拨。课堂上,湿漉漉的情绪演绎着一首首低呤的歌,夜夜淡淡月光下玫瑰色的倩影成了我梦中一读再读的风景。9 2 年名落孙山了,生活中一切美丽的憧憬与故事渐走出了我倚窗眺望的视线——无法拥有亦无法释怀。我沮丧极了。我报名参军了。行前,父亲将我的行季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其实他只是用那粗糙的长满茧的手一遍又一遍摸来摸去,生怕某个被忽略的细节割断了他所要表达的那份特殊情怀。犹那首诗所写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蓦地,我感觉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瞳孔中积淀的云是如此的黯淡。我拉住父亲的手,想跪下,对父亲愧疚地说一声:父亲,对不起!车一启动,父亲抑制很久的泪水一下子奔涌下来,挥动起那播种希望的手——如旗。同时,我的泪水也排山倒海般地淌下来,泪水是如此的无奈与苦涩——我要衣锦还乡!
在军营的岁月里,每一天我都不敢怠慢。在新闻中心的日子里,深夜枯坐写稿,每每疲倦想偷懒时,我的耳畔又回想起父亲的泪水滴溅到大地上那朴素而澎湃的声音,我便又继续书写我与我的战友的故事与青春情怀——大国长剑,谁主沉浮?!9 5 年我以优秀的成绩考入了指挥学院,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遨游。第一个寒假回家,我将一个个荣誉证书、一摞厚厚的文章剪贴本让父亲看时,父亲眼中便盈动了泪水,但我看时,父亲的脸上有笑容,笑容是那么舒展与愉悦,“这才是我的儿子!”我的眼也倏地一下湿润了,轻声说:爸爸,泪水不都是咸的,也有的是甜的。
我记忆中的泪水是沉重的、痛苦的,对于我也是十分珍贵的;作为他的儿子,我再也不能让父亲流泪了,如果流泪的话,那将是属于我和导弹部队的光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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