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黄昏,下着细细的雨。
我回味着风情万种之后的最后一封情书的悲哀。信是最后一封。我曾热恋的她说:牛郎织女必竟只是一个传说。
我用心将这封信焚了。然后用一种叫雨的液体将火光熄灭。我不想再寻一缕光明来刺痛着我清淅的记忆。
一枚枫叶飘落在我的脸上。我感到一种痛和冷。
在秋天的田野里,我能收获什呢?!
我只想拿过枪,在唐诗宋词凄凄婉婉中狂轰滥炸。最后只剩下无法再缝补的面具。
第二个酒家,在我无视中滑过。我心里滋生着熟悉的陌生。
第三个酒家,一抹桔红色的影子,终的在我朦胧的期许中出现。随着我步子的移动,仿佛一种问侯在向我踱近。
我感到一种欣然。
“走在雨中,不凉吗?”
“哦……哦”。面对没有准备的问候,我是有些吱唔了。但一种热的东西立刻涌遍我周身。如漂泊天涯的浪子突然听到母亲呼唤自己的乳名那样令人亲切。
我抬起了湿漉漉的头,正视了她,那微笑蕴含着一缕温情的关心。我答道:“天凉好个秋吗”。故作轻松。其实内心中隐着几许凄苦。
她没有言。只是嫣然一笑。
“有热茶吗,我还真的感到有些冷了”。我问。
她先是歉然一笑,后说:“现在没有了,如果你等一会儿,我可以给你煮一壶?”探寻的目光。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转身作欲走状。
“没关系,只要你愿意等。”她轻推开门。
我没能再拒绝。随着她走进了我曾以为很神秘的小屋。
“稍候。”然后她转身。那瀑也似的秀发漫延过她颀美的后背,在摆动的臀部形成了优美的浪。
未久,她将煮好的茶端过来,脸上溢着姣美的笑,便说:“这是很考究的。”恍然间她是讲了些什么,但我全然没留下心。
“呷”了一口后,我象忠诚的士兵对祖国的热爱与赞美一样说:“醇厚清香,余味无穷。”
她有些羞涩地低垂了眼眸。
那种娇羞,如一阙江南丽词。
神思中,我仿佛梦回了我与“雪梦”曾热恋时的浪漫与清纯的灿烂。
“咣”的一声,木门被风吹开。
秋风是冷的。我打了一个寒噤。
当我从失态中醒来而镇静时,我难为情地看到她慌也似的惊诧。
尴尬之间,我“呷”了几口茶。
“你好象有什么心事?”一种象花开的声音。
“我听到了花落的声音。”语调多少有些悲壮。
“我读过你的诗,挺怀念的。”
我的脸蓦地凄然几许。
我觉得我的心被抛入了无垠的海;海风已经卷走了我心中的那个被我自己读成的古老的故事——没有泪。
她似乎有所发觉,“不该谈这些。”她有些无措的样子。
“你是怎样注意起我的?”我倒有些兴趣的笑了。
“只是在报纸上见过你的诗,一些诗勾起了我的回忆。”
“是吗,咱们俩还挺‘高山流水’的。”我笑说。
一阵沉默。
她说:“其实,我爷爷是一个老红军,可惜去逝得比较早,我小的时候奶奶总是喜欢给我讲我爷爷的故事……”。
雨愈下愈大。雨滴溅在落叶上,沙沙地响。在秋后的黄昏。
不知多久,我觉得我该回去了。我还得在陋室中“运筹帷幄”我的那篇虚伪的稿子——歌功颂德。
她有些淡漠的依恋。并递给我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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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天,阳光明媚。但日子有些无聊。
绕过那小酒家的那湾溪水与浅草,是我心灵的最好栖息
地。
我斜倚在水中的一块石头上,双脚浸入水中,偶尔游鱼轻吻我的脚,痒痒的。端着一本诗集,低头吟咏着。
溪水的澹澹的声韵与鸟鸣的婉啭,不绝于耳。
一种曼妙的温馨与愉悦,涌满我的心。
我读着“我的梦想最绮丽,而我的现实最寂寞。”——
而我在寻觅中,我想要的世界已远离了我;
她远离我的姿势是梨花带雨渐行渐远让我读不出泪水的背影。
“哇呀!”一个惊吓如从山谷中传荡过来的雷的跫音。
“谁,大胆,竟敢戏弄本官!”我自然想充满一种情趣。
“雪之外的烟。”
“呀,婷。”我转身时,她已从山茶花的丛中姗然走出来。
“干啥?”
“幽会。”
“和谁?”
“和大自然……和……。”
“和谁?”
“无约而至的来访者。”
“哼!”
我们沉默了。沉默中,我感觉和暖的阳光漫过我们的背
漫过她闪烁的眸子漫过我们的头顶然后就跌进那蜿蜓而流的山溪水而波光烁烁。
一阵清风吹来,梳动她温柔妩媚的秀发,发梢在风力的牵引下,扑向我呼吸的唇。
在这沉寂里,我宛约听到一种声音在蓬勃的拨节——倾听这种声音是一种幸福的诱惑。
我的目光多少有些无耻的成分,跋涉于她的眸子。那秋水浸过芙蓉般的至纯却给了我一种惭愧的联想。
她在我如注的火力面前,紧张了,她站着的溪水边的石头一斜,她的身子开始倾斜。
我蓦地产生了条件反射,跃起,掬她入怀。她的颊倏地轻抹一片云。
“真险!”我夸张地说。
“坏东西,干啥象传说饿狼盯着人家!”她嗔责。
“真是无用,我是在考验你呢。”
“考验我什么?”
“那还用说。”
“神经病!”她有些鄙夷地说。
“上岸。”
她没动。依然那么安祥地被我掬在怀中。
我说:“中国人民解放军。”似乎在说明着的自己的身份或是在提醒着一种虚伪的人格。
“哼!”这时她开始挣扎了,要摆脱我。但突然间那一
刻,我却是那么深刻地想拥抱她,就象我拥着“雪梦”——天长地久——在兵的岁月里,我所渴望的激情!
“喂,湿了鞋子。”我说。
但她仍风雨无阻,终的双脚踏入溪水中。这样鞋子就湿了,湿的鞋子走上岸;岸便被湿了一片。她转头回望了我一眼,把手中那枚被霜打红的枫叶抛入水中,然后在波光粼粼的水波中旋转而远逝。
那一刻,我极度地感到诧异:一种尊严被杀戮的感伤的眸子里有一种比泪水还咸的东西在滴溅;滴溅在谁的敏感而脆弱的情感之湖——然后我就听到了一种惊涛拍岸的回响。
我忙上岸,挡住她,“你要走吗?”
她从容得令我愕然。款款而走。
她走的时候,清爽的风徐来,山中的叶子舞了一大片,零乱的叶子遮隹了我目送她的视野。
山姿水色。阳光灿烂。
——“我的梦想最绮丽,而我的现实最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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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渐渐入冬。江南山水环绕的冬天依然是有绿的。
日子如我心灵中的一只鞋子,在我心灵的长满青苔的台阶上踱远了。而我每天在深夜里又都枕着日子在我的背上留下的我且能辗转的痕迹——前进!
我历经十三天奔波而“生产”的那篇稿子终的给我带来了一次深重的灾难。因为那篇幅稿子揭了一个领导者的“大忌”。
我理所当然地被“三省”。——我年少的瞳孔里盛下了在茫茫雪地上奔走的孤独。
那阵时间,我的满腔真诚和热情被陨落了。
也就是那段时间,在我举杯浇愁的日子里,我和婷的交往不自觉的渗进了些“内容”。——她以一种温情的眸子给予了我一种温暖。
一次,她终的向我倾述了她曾守口如瓶的伤感往事——她说往事如歌。在我们相视一笑的时候,我们竟流着泪水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深夜,我枯坐窗前。深秋的落叶飘打在窗外的玻璃上。声音很响。
我铺展的纸,是洁白的;面对这种洁白,我却怯笔了;内心澎湃的涛音,无法撕碎白纸上舞着的婷的笑脸和她纯情的眸。
那一天,江南下起了第一场雪。与其说是雪,还不如说是一种比水还冷的液体。
雪轻飘飘地飞舞着。
黄昏时分,路上行人已渐稀。
我坐在婷的小酒店里;婷散落着的秀发飘散着诱人的香味。
“婷,我打算复员了。”我静静地说。烟圈的绯红的凫动,在我与婷的空间朦胧了一种缥缈的美。
“为什么?”她的眸子闪烁着平淡。
“为你。”我说。
“我不懂。”她沉默了。小巧的嘴角微抿着。
“为我什么?”一阵沉默之后。
“我说过了只是为你。”我强调说。
“你不应该这样的。”她说。
“那我该怎样?”我问。
“你不是要考南京政治学院吗?”她的表情所诠释的惑然在极力提醒着我。
“不想考了。”我颓然地说。
“为什么?”她又问。
“只为你,我需要你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我站起来,“婷,你知道吗,你给予了我什么,在我最痛苦的日子里。”
“但这不是目的。”
我眼里流淌着空洞。
“难道你不想拥有你自己吗!”
“我自己,我自己是什么!”
静静的。一会她站起来,走进里屋,拿出一个夹子,端在我面前,“剑南,这是你发表文章的剪贴本,报纸都是我从朋友那里收集的。”她的声音很平淡,但在这平淡中我仿佛听到了一种力量的延伸。
剪帖本很朴素。封面是一名火箭兵双手擎着一枚导弹望向辽远苍茫的天空——是她用一颗爱心勾勒出的力量——极简明!
我用手翻动那一篇篇我曾用青春激情与青春热血爬山涉水挥洒的文字,心中充满辛酸。
“你不是说,要做一棵树,即使不能参天,但也要立地吗,你说要为绿的世界做一个奔走的歌者吗?”她的眼睛充满一种期待。
我无言。
“给这个世界一点宽容吧,”说着她将一件乳白色的毛衣递给我,“天冷了,你试试合适吗?”
我一把掬过她,“婷,……”我知道她是将一个美丽的温柔编织给了我。在一个冬天。我的泪水盈了眶,又流出来,溅到她白皙的脸上,“婷,我爱你!”
许久。
她说:“剑南,好好复习功课吧。”
我点了点头,一滴巨大的泪水又落下来了。我拥紧了她。
门外的雪,轻飘飘飘地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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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日子,我拥着那份温暖,刻苦复习。八月,我迈进了军校的大门。
临行前,我流着感激的泪水第一次吻了她。
她是以娉婷的姿势忘情地被我掬在怀中的——那种娉婷之吻便成了我今生的永恒。
在我爱之花凋谢时,是她以清新的眸子冼淡了我的苦痛——娉婷的吻成了我青春的飞扬!
二000年一月二十日整理于陕西汉中西乡
作者: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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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被编辑[峦峰]于2007-12-13 10:14:1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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