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的非洲大陆,就有了烟叶。一次森林大火,烧尽了树木,也烧熟了野兽。光腚的祖先吃完兽肉,很无聊,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终于在黑碳下发觉了正袅袅引诱的烟叶。工业时代,才有卷烟,制造速度快,却赶不上焚烧的速度。人类对香烟的依赖,实际上就是企图以香烟填补爱情的空白。吞云吐雾间,我们看到的是一副副憔悴的脸与一双双迷醉的眼。
烟叶可以收割,储存,来年还可以播种,循环往复,孜孜不倦。爱情一旦收割到手,则会枯败萎缩,而且我们都忘记了留下种子——因为爱情不可以复制。
烟叶旺青,要耐心等到熟黄,然后再慢慢地微烤,脱尽水分后,才方显体香。爱情则趁青,急不可耐就拥有,风卷残云就入口,还未品味就疲倦了。
香烟忠诚,一缕火苗,就能够燃烧终生,需要时无私奉献,遗忘时依然默默地袅袅,无声而温柔地婀娜。爱情则善变,寻觅时躲躲闪闪,拥有后若即若离,疏忽时扑朔迷离。
人一旦与香烟有染,就会随身携带,不离不弃,越品味越缠绵。我们可以看到不分贵贱,各个阶层的人都在抽烟。犹如爱人的美丑和气质的高低,品牌与价位自由旋转于人的既定能力。同等价位的香烟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喜欢和习惯,产地不同,配方不同,人群占有率就不同。山东的烟山东人喜欢,到了兰州就没了地位,大约与人一样,水土不服罢。有时候,高价位的烟还比不上普通的有滋味,这很像名门贵族,气质不高,即使穿金戴银,也难被仰视。
不同的人,抽烟的姿势也迥然。粗暴蛮横的人,喜欢狠狠咬着烟屁股,一根烟抽完,烟蒂粉碎,再毫不顾及地啐出老远;热情莽撞的人,喜欢大口大口地抽,三两下,就结束一根烟的生命;理性思考者,喜欢夹于两指间,谨慎地抿一小口,然后斯文地掸掉烟灰;多情善感者,习惯细细品,喜欢闭上眼,爱好吐烟圈,经常看烟圈扩散,幻想成心仪者的脸。∮∮∮∮∮∮∮∮∮∮∮∮∮∮∮∮∮
男人抽烟,喜欢的是醇;女人抽烟,喜欢的是淡。醇厚也许是男人的性格,而清淡则是女人的本色。所以男人对爱情,好高骛远,喜追求轰轰烈烈的爱,善于山盟海誓地表白。男人有了爱人,总要拉到大庭广众面前炫耀,借助爱人的美貌增加自己的社会地位,显示自己的征服力。而女人对爱情,则只求静如水,淡如茶,希望爱情长久如溪流,坚实如磐石,因为怕外面的世界迷乱了爱人的心魂,就藏着掖着,只对同性人说:俺那男人真混蛋。
男人抽烟喜欢不断地换牌子,换口感。烟草商正是抓住这一心理,不停地换包装,换配方,以抢占市场。男人喜欢虚荣,好面子,在家抽5块的,出门抽15的,甚至上下口袋装两盒,没人的时候抽裤袋的,见人的时候掏褂兜的。男人更心虚更脆弱,无人的时候狠命抽,怕寂寞侵占了心胸;场面上狠命地抽,只为掩盖内在的恐慌和空虚。
女人抽烟只认定一个品牌,习惯了的口味不轻易更改。女人更比男人坚强和稳重,无人的时候抽烟,只是为了调戏烟卷;聚会的时候抽烟,却是为了戏谑男人好色的目光。最真诚最动情地抽烟,仅仅是在哭泣的过程中,抹一把眼泪,吸一口烟,对着烟蒂诉说委屈,抽到烟屁股着火仍不罢休。
我欣赏玉指间斜夹一支洁白细长香烟的穿制服的女人,那是一种高贵而神秘的形象,有思想,有气度,是女人里的精品。但我不喜欢穿着睡衣抽烟的女人,邋遢,空虚,庸俗。
不抽烟的男人缺乏一种骨气和傲气,不抽烟的女人缺乏一种抗争和叛逆。正因为如此,男人选择女人时,不希望闻到对方的烟味,是怕无力控制和操纵对方。女人选择男人时,不希望对方抽烟,是怕爱情不长久。只有个别女人鼓励男人抽烟,那也是希望增长对方的斗志,获得名利。巴尔扎克说:“在最佳的生活当中,男人的生活是名,女人的生活是爱。只有在女人使她的生活成为一种不断的奉献,就似男人的生活是不断的行动的时候,她和男人才是平等的。”但巴尔扎克过时了。在爱情上,男女永远不会平等了。
爱情对男人而言,只是装点门面;对女人而言,却是命理夙愿。拜伦说:“男人的爱情是与男人的生命不同的东西;女人的爱情却是女人的整个生存。”但无论男女,抽烟者都最爱紧紧含着烟蒂,那是舌与唇并用的深情的吻,希望汲取到对方的灵魂。爱情虚幻,便将爱赋予香烟。
上帝制造了男女,也赦免了男女的爱,人类繁衍生息了,却不是因为爱。尼采默默自语道:“上帝死了”。上帝死了,爱情焉存?香烟自觉地充当了爱情的殉葬品。
我喜欢抽烟,夜晚独自呆在电脑前,任烟雾缭绕,任烟躯静静地缩短,让那浓稠的寂寞和肮脏的欲望,随云雾慢慢扩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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