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给丈夫织好的毛衣放在衣柜,家里也收拾的一尘不染。整理好的衣物是我和女儿平时换洗的那几件,别的根本没有打通,其实跟他时家里一贫如洗,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可拿。就是有,这阵也感觉无足轻重了。我在乎的是他的人,在乎的是娶我的这个男人,可他呢?又给了我什么?该给他的我给他了,不该给的我也给他了,换来的是他的殴打辱骂,为了孩子,我可以忍受,可他的变本加厉以及他父母的掺合我受不了,想到一生要这样度过,我心惊胆战,绝望透顶!
走吧,不要再顾虑,不要再有什么留恋,跟着我心爱的男人远离这里,寻找属于我们的幸福,永不要回来!
父亲打发母亲叫我了,我固执倔强地顶撞母亲:是他们家逼人太甚,他们压迫我,我无话可说,为什么她和父亲不给我壮胆,而要我一再忍受!我忍受得了一时,忍受不了一世!母亲百遍重复认命吧,我连连摇头,对母亲说迟了,也晚了,大后天就是我们要走的日子了。父亲那里我肯定是无颜去了,原谅他们不争气的女儿,原谅他们女儿的所做,谁让他们的女儿遭此霉运,无路可走了呢!
母亲唉叹了一声,转身走的片刻,嘴里还在谩骂我不得好过。
我数着时间,再有72个小时了。过了明天,后天,到大后天,我就带走所有的苦愁和伤心飞往别的城市了。
想到父母,我于心不忍,我一直是父母的乖乖女,这等遭人唾弃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女儿所为?可想到丈夫和公婆一家人这么对我,我的心瞬间又变得冰凉。
第二天早晨,丈夫破例对我说他要出门三天,即刻得动身,让我准备一下要拿的东西。正合我意,可想而知我有多么的巴不得!
打发走他,我的心咚咚乱跳,即将逃之夭夭了,这就是我们婚姻的结果吗?
我不敢也不能想,更大的苦难在等着我。做梦也不曾想到,我的命运是如此的波折不平……
当天傍晚,我记得清清楚楚,八点十分,表姐夫神色慌张来家,告诉我父母双双被车撞倒在医院!
我抱着孩子跑着,医院离家不到200米,我一口气跑到手术室门口!
父亲,静静地躺在那里,全身粘满了灰尘。母亲死命推着父亲,撕心裂肺哭喊着,不能丢下她和孩子们!浑身是血的母亲,鼻子乌黑的严重变形,胳膊和腿跛瘸着,被亲朋好友拉扯着。
我的泪不由自主,我扔下怀中的孩子,推开人群,急切地抱住母亲,问她发生了何事?看见是我,她一把拽住我的衣角,语无伦次说:答应你父亲,不要走,永远不要走,否则他死不瞑目!
在场的人都以为母亲受了重伤,变得神智不清,他们三三两两乞求母亲赶快接受治疗,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而母亲紧拽住我不松手,非要我下跪在父亲身边赌咒发誓,否则她拒绝治疗!
那一刻,只有我心里明白,母亲很清醒,格外地清醒。
父亲的眼睛很平静,他一动不动看着我,看得我泣不成声的抽噎着。
我下跪在他面前,随了母亲的愿。
父亲就这样和我做最后的离别,我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父亲竟以他的死斩断了我和伟的不归路,在我当时想来,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是老天的刻意安排,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了的。
我的爱情再次破灭了,这是我和伟的第二次挣扎,恐怕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了。父亲死了,父亲的死是我一生的罪过。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包括伟和丈夫,我该从睡梦中醒醒了。
那段天昏地暗,万劫不复的日子我不知道是怎么煎熬的。
终日以泪洗脸的我活脱脱一个女鬼,我似乎怀疑自己非正常人?
原以为和伟之间告一段落,原以为和他的情感劫难结束了,万万没有想到,和他再次纠缠不清。
半年以后,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要不是新安装的电话,要不是那个久远的声音响起,我甚至失去记忆,失去记忆里还曾有过的伟。
电话里是伟的好友峰的声音,他着急地问我在干什么?我说闲着,无所事事。
他小心翼翼问我能出来吗?是关于伟的重要事情。听到他说的重要事情,我的火一下冒出来,问他有比死人还重要的事情吗?他哑口无言,停顿了一下。即刻我听到电话被他老婆抢了,她心急如焚对我说,伟把她的店面咂的一塌糊涂,迫不得已才向我求救的,因为伟的手里拿着给我订婚时买的耳环!
我怔住了,但仍无奈对峰夫妻说,可以叫他母亲和他妻子解围。
峰夫妻却对我说了一个不为我知的秘密:我结婚那天,伟学会了喝酒,并喝的酩酊大醉。在我有了女儿后,伟对他们说只要我生活的幸福美满,无论跟谁他都不会在乎。得知我备受凌辱,伟还是希望我们夫妻多沟通,直到我们的婚姻无可救药,伟才不得不扔下丽和不满三个月的儿子,和父母闹翻,执意要和我私奔。确切的说伟一直没有放弃过对我的关怀,如果我们夫妻的关系稍微能和谐一点,,他也会全心全意处理好自己的家事。谁料到,我毫无起色的婚姻还是让他欲罢不能。
他们的一番话又使我的思想复活了。
我带着孩子来到了峰的店面。
房间一片狼藉,玻璃碎片,摔坏的凳子,墙上的半张照片,全是伟的“杰作”。伟歪倒在床边,嘴里胡言乱语,血顺着裤子滴到地上。峰夫妻拉着他,苦口婆心劝说着。看见我进来,峰夫妻松了一口气,目睹他的惨样,我的泪一下就涌出来了,我心疼他竟然比对我的丈夫还要心疼几分!
我缓缓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抚摸着他流血的握着耳环的手,问他疼吗?他说不疼!又不迭地拉紧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说他这儿最疼最疼!我接过峰老婆递过来的创可贴,粘住他受伤的裂痕,问他是不是想要我随父亲一起离去才肯满意?
提到父亲的死,他的神经一下崩溃,他悲切地说不,不要啊!
拉他起来,帮他清理好伤口,我让他安静的躺会,他太过于劳累,需要好好的休息。
伟似婴儿一般睡着了,睡得特香特甜。孩子也睡熟了,我把她搁置在伟的身边,轻轻为他们拉好被角,看得峰他们夫妻双双抹泪。
夜半了,遥望窗外的明月,我和峰他们一起祈祷许愿:一切会过去的,一切也会好的。等明天起来,太阳灿烂满天,我们大家就都好了!
晨曦初露,我和峰他们一起清扫碎片。
伟醒了,我放下笤帚,转过身苦涩的对他笑了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我看着他的眼睛足足有二分钟,然后对他说先吃饭,吃饭了再送我们娘俩回去。
一切无须言语,一切心知肚明。峰他们建议去外面吃饭。我们顺应他们的意思,破例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临近村口了,我和孩子下了车,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哀怨。我没有说一句话,就那样背转身走着,连再见两个字也吝啬的不说。我不想给自己机会,也不想给他机会,我不知道以后他再出事,我还会不会象今日这样的举动?
回到家,天塌地陷的日子又光顾我,孩子病了。为了治好孩子,欠下一笔医药费不说,我还得四处筹钱。本来就没有几个要好的同学和女友,自婚后更是和别人没有来往。我伸手向邻居和妯娌借,她们犹豫不决的神态迫使我双腿移出门外!能借的借完了,孩子发烧到40多度,要是天亮烧退不下来,就得去县医院。在这个节骨眼上,丈夫摔碎了孩子的所有药,指责我耽搁了孩子,甩手而去。
被窘困逼迫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孩子的性命第一,没有孩子我也不会活下去的!
左思右想,唯有屈尊的给伟拨电话,他说他在外地,暂时回不来,但请我一定要坚持住,他会托人捎来的。我一个劲嗯着,感动的眼泪和鼻涕混合着。
孩子的病好过来了,和丈夫因为打牌,我气急败坏骂了他,被他暴打一顿,腿青脚肿,又轮我倒在床上了!
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孩子偎依着我,小声哭着她饿。心如死灰的我看着孩子,她在我的脸上亲吻着,说着妈妈,我爱你!这句话和这个举动压倒了我的一切意志,我感觉自己真的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
父亲走后,母亲嫁了,弟妹分散,这个世界还有谁能够救我?
我又厚颜不顾自尊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伟似天仙一般飞奔于我的床前时,我麻木的都没有知觉了。
他被我的伤势震惊了,一手搀扶着我,一手拉着孩子,怒吼着他要放火杀人了,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喝着他端来的八宝粥,吃着香喷喷的饭菜,我四肢困乏,一觉睡了下去。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陪伴孩子的是他的妹妹。我问她何时来的?她低头看着我,岔开话题说我的身体太虚脱,医生嘱咐得好好调养,要不会彻底垮下去!我问她哥哥人呢?她说家里有事情,早在两天前就回去了。
我说我得回家,让她照顾我会招人非议的,她接上来问我回哪个家?我低沉地说还是回娘家吧!她说也好,不过得等她哥哥来,这样她好交代。
好不容易等到他来,这时天快麻麻黑了。我的脸色红润些许,他看在眼里,痛心地摇摇头。我抱歉说很对不起,让他费心了!他提高了嗓门说,要是不想让他费心,就脱离这样的环境,最起码找份工作可以逃避,为什么改变不了别人不尝试着改变自己呢?
我点头默认,表示接受他的建议,他这才掏钥匙开车送我回家。
我有了工作。带着孩子吃住在厂,脱离了丈夫也逃避了婚姻。
工作使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就在丈夫的事业旭日东升,经济急骤上涨的时刻,我猜想着,认定他会放我走,他却一反常态,百般呵护、极力讨好我。哀大莫过于心死,一切只当是为了孩子!我对他象对待一个陌生的人那样,平静且不起丝毫的波澜。
两年擦肩而过,在这期间,我和伟没有联系过一次,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而我再见到他时,已是二年后烈日炎炎的夏季了。
那天,丈夫让我去结一笔账。我在门口焦急的等着那个人,就在这时,一辆车远远向我站立的方向开来,我看见上面一男两女。近了,快靠近我的身边了,我顿时目瞪口呆,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和那两个女人做着暧昧的动作。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语!
我结巴的说不出一句话,是他吗?是我心里惦念着的那个他吗?车从我面前疾驰过去,我还愣在那里发呆!没有心情结账了,我是怎么走回家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只感觉心跳加速,全身的血向上冲!
估摸他到家,我拿起电话,手重重地摁下键,只等他接听了。满腔怒火的我这刻无论如何也要喷发对他的不满!
他接了,嘻嘻哈哈的,是那种很得意的笑。我压抑住愤恨,问他刚才是不是开车捎带着两个女人?他满口承认是啊,干嘛大惊小怪的?我又问他何时变成这样的?他嗤笑着,反驳我该不会是警察审小偷?我再次追问他,事实是不是我看到的那样?他哈哈的笑声传过来:好一副理直气壮盘问的口气,简直比他老婆还老婆,当他是什么?
我忿忿地对着话筒:一直以来,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至高无上,为什么你要堕落下去?记得曾经的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你全忘了吗?你和我这辈子无缘我认了,可我希望你们夫荣妻贵,为什么你要作贱自己?置自己于这般地步呢?
听到我数落他的种种不是,他的声音大得几乎震破我的耳膜:别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也别想既当b*子又立牌坊,奉劝你有时间好好管教你赌博的丈夫!
我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滑落:是的,我是失败的女人,我管教不好我赌博的丈夫,也无权干涉你的私事,算我咎由自取总行了吧!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也请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再打搅你的生活!但请你记住了,你恶心作呕的德行令我失望透顶!
啪的一声挂断,我们的感情也随着电话的挂断而挂断……
我用工作麻醉起了自己,我不分日夜的上班加班,以为时间会冲走他曾带给我的一切开心,快乐、正义和感动。
每个阳光的午后,我会站立在门口,看身边的男女擦肩而过,看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每个清晨醒来,我会敞开宽阔的胸怀迎接初升的一缕霞光,告诉自己无论是昨日的伤痛,抑或是今日的忧愁,都过去了,不是吗?
时间是疗治伤口的最佳药物,我逐渐淡忘了他,忘记了他抽烟的手,忘记了他或走或立的姿势,甚至连他的睫毛,眸子也失去了印象!无数个孤寂落寞的时候,我会问自己,他是我这一生中要追逐的爱情吗?他还是我生命中深爱的那个男人吗?我在固守什么?我为谁而固守?为他还是为我丈夫?答案是为他!可如今的我呢?人非人,鬼非鬼,独自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早已被他遗忘,早已被他唾弃,在他心目中,我是这样庸俗不堪,装模作样的女人吗?
累了,我太累了,得好好歇息。病了,我的病入骨髓,谁也无法医治。从婚姻开始至今,我就不该对他抱有期望,从父亲的离去我就更不该对他再有非分之想,为什么我一再欺骗自己?早已结束,早该划上句号,为什么我次次求求于他?为什么他总是勾起我的回忆和涟漪?是我在装作清高可怜的样子给他看吗?还是我本身无主骨头,一再令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
要不是有天晚上的突发事件,我想几年前的那次谈话恐怕早已斩断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恩怨!
那晚和平时一样,我躺在床上看电视,电话一遍遍的响,我顺手接起,问谁?
他重复三次,声明是他。我懒懒的问有事吗?他说他在我们家门口,可否出来一下?我说我休息了,再说也没有什么必要见了!他说他明天要动手术了,他真的好想见我一面!听到他说动手术,我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慌恐,我抓住披肩,忽地一跃而起,脑子飞快运转:他的身体周遭什么大疾了?严重的要动手术?怎么这个时候要见我?
他的右腿跛瘸着,打着厚厚的石膏,摩托车停放在一边,抽烟的手不停的发抖,并阵阵咳嗽。脸瘦的双眼都深凹下去,只看见两道浓密的眉毛高高翘起。我一把抓住他,问他出了何事?此情此景,我的记忆回到了父母当年在医院惨重的那一幕!
他挣扎着朝我笑笑,说我还象十八岁那年那么清纯,我奇怪他若无其事的神态,更奇怪自己对他昔日的愤恨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这次是彻骨的疼痛!我想起了他救我时英勇的气概,我想起了泪水入八宝粥的涌动,而我带给他的是什么呢?误会,不信任,极端的看问题,自始至终,我都是这样输给了命运,败给了自己!这就是我对待他的真心真情真爱吗?
他的泪水不知道何时落在我的手背,我象他那次搀扶我那样搀扶起他,问他撑得住吗?他无所谓的摇头,说看见我好着他就放心了,并问我看了张爱玲的小说半生缘的最后结局吗?我点头,泪无端,莫名其妙的流下,他乞求我说能让我们的结局和半生缘的结局一样吗?我无比感怀说能的,为什么不能!
他抱住了我,抚摸着我的头发,动情地说到,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吗?
我无法制止自己的泪,是的,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他说我是善良的,而我却说他是最仁慈的!
紧握着他的手,我说好好活着,能做到吗?他说好的,他答应!
发觉他头上的冷汗直冒,我赶忙用手擦拭,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知道吗,我要你健康,你也一定要健康,行吗?
行!我不是早已听你的话了吗?
我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慢慢倒下去……
而他的身后,他的母亲妹妹以及他的老婆泪流满面,和我一起动手搀扶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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