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无情相遇在南方的一个小镇,那儿有青石板铺的路,镇的中间有一条石青河,河的两边是青一色的石头垒成的河壁,有小船三三两两地穿梭在河中。连接镇子两边的是一条石弓桥,桥的两头各有四个石墩。
那年,我去了那个小镇,那儿住着我的姨妈。没事时,我就愿去那座石弓桥上站会,在那,我可以欣赏到如画的风景,可以看到与北方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他们是那么自在,无忧无虑。偶尔也去坐坐小船,听着船家那不算嘹亮的歌声,看着两边的房屋在缓缓地向我的背后移动,还有,相恋的人儿相互依偎在桥头的身影,我如在梦中,真的好想永远待在那。
一天,我又去了那里,去了那座石弓桥上。那么早,已经有一个人在那了。他面朝西,侧面对着我。他戴着一幅眼镜,正爬在画架前一心一意地画着什么。我悄悄地来到他的背后,他毫无觉察。只见他看一眼远方,低头画几笔。呀,这不是画的这个小镇吗?栩栩如生。那桥、那水、那两边的房屋,还有河两边低垂的柳树,清晨飘在小镇上空的炊烟,我不由地惊叹一声。他回头斜扫了我一眼,没吱声,继续画他的画。我站在他的身后,继续看着他画,想看看他还能画出些什么。突然,他回过头来,直起身子,微笑地对我说:“你好!我叫无情。”说着,他把笔放到了左手,右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礼貌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因为喜欢画,我也接触过几个中层次的画家,他们是中央美学院的林海钟、阴澍雨,广州美术学院的郭之良等,他们的手都是细细的,看上去软弱无力的样子,可画出来的画是浑厚有力。喜欢林海钟的枯树,喜欢郭之良的工笔花鸟,喜欢阴澍雨的花花草草,还没看到过画风景的呢,今天开眼了,不期而遇。
画家的手都应该是一样的吧,可他的手粗壮,有力,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很健康的人。
他看上去四十出头,圆圆的脸,高高的鼻梁,一双不大的眼睛在眼镜后面闪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光。一口整齐的牙,镶嵌在两片薄薄的嘴唇之间。单独拿出他五官中的任何一官,都不是太出色的,可搭配在一起就那么合适。他不是一个美男子,但,绝对能迷到许多异性。他无需说话,那让人迷惑的眼神,那挂在嘴角调皮的微笑,就足以让人想去接近他,去了解他。
“能给我做次模特吗?”他的眼睛在我的脸上游转着,似乎想在我未回答之前就要先找到答案。我笑了笑,不做任何回答,迎着他的眼神。
“你是愿意的,对吧?”终于被他找出了答案。
“好吧,配合你一下。不过,有什么报酬?”不想时间过的太快,我随便扯了一句。
画家的眼神真的好厉害,他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哈哈”地笑了两声,说:“给你报酬你也不会要的。做个朋友吧。我是北方人,看到这儿风景挺美,想把它画下来。你呢?我看你也不象这里的人?”
“对,我也是北方人。是来走亲戚的。”我回答他说。
“那你是哪里家?”他问。
“青岛。你呢?”
“哈哈,老乡。我的老家也是青岛。不过,现在住哈尔滨。十二岁那年随父亲去了那里。”他一脸的热情。
“咋听不出你是东北口音呢?”
“哈哈,你忘了有首诗这样写的吗:少小离家老大归,乡音未改鬓毛衰。乡音是改不了的。来,坐下谈。”他忘记让我给他当模特了,走到桥头的石墩旁对我说。
能在他乡遇到老乡真的很不错,我心这样想着,跟着他坐了下来。
“你是画家?”我问。
“不是。爱好。你呢?爱好啥?”他眼镜后边的那双眼仍闪着让人迷惑的眼神。
“我吗?好玩,好唱歌,好写作,也好画画,无师自通,画得不好,初通文笔。”
“哈哈,我也好写作。你都在啥地方发表?”
“那个地方也没去投。只是在网络里写写。”
“啥?你也在网上写?在那个网站?”他一脸的惊讶。
“你不会也在网上写吧?”我吃惊地问。
“我在报刊上也发,在网上也写,我的文集在红袖里。”他向我介绍着。
“什么?你也在红袖?”我站了起来。这么巧,不会吧?在他乡遇到了红袖里的朋友,真是难得。
“这么说,你也是红袖里的?你的笔名叫什么?”他眨着他那双诡迷的眼睛问。
“芳香碧丝草。你呢?”
“好名字。我还叫无情。我的真名叫吴胜。你是啥时进的红袖?”
“今年四月份。你呢?”
“我比你早,去年。你今年多大?有四十了吧?家人呢?没跟你一起来?”他问的那么多,象法官,不过,他的语气很随和。
“四十一了,儿子今年十八了,读高中,丈夫上班没时间。你呢?也有四十了吧?你的家人呢?”我问。
“我比你大一岁,老婆和女儿都在家。我这次来是参加大学时几个同学的聚会的,明天就回。你还要住些日子吧?”
“嗯。我再住一个礼拜。”
“那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回去后,我就去看你的文章。对了,你有qq吗?”
“有,在我文集的自我介绍中。”
“好,那我加你为好友,有时间的话找你聊天。”
“好,一言为定。”
“光顾说话了,时间不早了,该吃早饭了,回去晚了,朋友该着急了。你先给我做回模特吧?画完了,把你一块带回去。”他一脸的调皮,嘴角挂着鬼秘的笑。
“好吧。为朋友两肋插刀。”那天,我做了人生第一次模特。
那次见面,虽了了几语,却让我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按理说,我们的性格相差悬殊,不应该成为朋友。我喜欢静,他则喜欢热闹,我有些内向,他却开朗健谈。可,就是这么两个性格相反的人,从此成了网上的好友。
从聊天中,我知道他以前当过兵,在部队时就发表过许多文章。他的文笔简洁、明确、清新、幽默。他的生活很充实,他整日里忙,忙着他的工作,忙着他的写作,忙着在闲暇之余偷偷地画上几笔。文章后面的留言处,成了我们交流的空地。双方留了回,回了又留,很轻松,很快乐。因为他的时间有限,上qq的时间很少,偶尔上来,也是匆匆地。每天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去翻我的信箱,或文章的留言处,看到他的留言真的是很高兴,此时的感觉,就象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少女。虽说只是一句小小的问候,一首短短的小诗,话语不长,但情意绵绵。他就象一个小偷,从此偷走了我的一颗心,他成了我心中放不下的一个影子。
在一次聊天中,我们许下愿,要做终生的知己。我对他说:“红袖遇你,今生无悔,愿你我的友情与世同存,世不灭,心永随。”他跟在后边重复着我那句:“世不灭,心永随。”誓言就这样产生了。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祝福着对方,没有谁再提及再相见,也不敢再相见,知道再相见后不会象第一次那样轻松地分手。为了各自的家庭,我们相约百岁时再相见,还是在曾经相识的那个小镇,还是在那座桥上。其实,知道这一切是个梦,可,为了这个梦,我宁愿去等,为了这个梦,我们互相鼓励着,为了对方,一定要健康地活着,开心地活着。
一次, 他在qq中留言,说因公事要外出,一个礼拜不能陪我了。因为有事,我当天没去查看留言,第二天早上我才发现了他的留言。也不知他是否已出发,也不知他能否看得到,我匆匆地给他送了行:祝你一路顺风,愿你满载而归——载回更多的快乐,载回更多的开心。
那个礼拜,为了不让自己去想他,我拼命地写东西,写日记,写小说。终于,一个礼拜过去了,我给他在信息箱里发了信息,可信息如石沉大海。我又在qq中给他留言,可留言一连两天,都原封不动地挂在那里。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是不是在外面出了啥事?说好了一个礼拜,咋还没回呢?这样想着,心里有种隐隐着痛的感觉。真的不希望他有啥事,宁愿不详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几天,心乱如麻,做啥事也没心情。在焦急等待中,又过去了一个礼拜,人还没回。我象一个孤魂野鬼,游遍了他常去的那几个网站。我一页一页地翻着他的文章,看着留言处,旧言如初,新言未添。我泪漱漱地从网站出来,咋了?突然想起了他的手机。怕影响对方的家庭,我们从来没用过手机。那天,我翻出了那个号码,想直拨过去,又怕妨碍他的工作,就发了个信息:如果你还好,就给我回。一会,短信过来了:谢谢,我在北京。后面还付了一首宋朝宴殊的小词:红笺小字,说进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此情惆怅难寄;斜阳独依西楼,遥山恰对帘沟;人面不知何处,碧波依旧东流。见了信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再想东想西,不在坐立不安。我马上给他回了过去:只要你还好就行。忙吧。保重。说实话,那时所盼得不是他的甜言蜜语,只希望快一点得到他平安的消息。
无情,你知道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不求大福大贵,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平平安安地就好。你说过,要陪我一起活到一百岁,一起去那个我们曾经相识的小镇,别忘了你的誓言。
记住,无论你走到那里,有一个人都在默默地祝福着你。她的门永远为你敞开着,累了,你到她这一歇;饿了,她为你煮饭;困了,她为你铺床;伤了,她为你抚痛。高兴时,你可以将她忘记;伤心时,别忘了她那有你一个家,家里有一盏柔和的灯,灯下有一个为你日夜守候的人。她不图你任何回报,她为你无怨无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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