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来城里领退休工资，吃午饭的时候，他说起妈妈昨天晚上发高烧没睡成觉的事来。问他怎么不给妈妈服药，他说家里没药了。我诧异，怎么可能？以前家里感冒和咳嗽药都是常备的，自从弟弟添了孩子，两个老的一天到晚把心思都放到了孙子身上，基本上把自己都给忘了。这不，感冒药已经缺失很久了。　

吃完饭，弟妹把家里的药盒子找出来，里面就象个药房一样，什么药都有。感冒的，止咳的，去痰的，消炎的，还有退烧的，去痛的......弟妹征对爸妈的症状，找出了几种药，并一一交代到：“这是退烧的，一天两次，一次一片；这是消炎的，一天三次，一次两片；这是止咳的，一天一次，一次一片；这是预防孩子感冒发烧的，一天两次，一次一包......”爸急了：“这么多？我怎么记得住?芳给我拿只笔记下来，贴到药外面。免得弄错了！”看着爸爸着急的样子，我瞥见了他鬓边发白的丝线，瞅见了他脸上日渐增多的皱纹，我的心忽然很痛。爸妈在一天天老去，而这正是我多么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呵！

爸说这次上来要买袋洗衣粉，两斤豆腐，还要给宝宝买点水果回去。他怕忘记了，催我拿支笔给记下来。我笑道：“没事的，爸，一会我给你买好了你直接提回去就好了。”此时的父亲在我的眼里就象个孩子一样，等待着我来照顾我来关心。

我在前面走着，爸爸在后面跟着，如果可以，我想我一定要拉着他的手，牵着他过马路。可是爸爸是严肃的，在我面前他从来都是一副严父的样子，每次在一起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总是说几句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沉默好象总是主旋律。爸爸是那种话极少的人，更多时候他是深沉的，冷酷的，坚硬的。所以我习惯了偷偷打量他，打量他沉默的表情，猜测他也许如火一样的内心。想跟他表示亲近，可我知道我没有这份勇气。真的还是有点怕他。

买洗衣粉的时候，爸爸一直坚持自己的感觉，非要买那种他认为很划算的大袋装，他不看克数，只是用手掂量，他说他的手就是秤，一提就能看出来有多重，我们走了好几个批发部和超市，最后我笑着说：“爸爸，快把整个郧西城的批发市场都走完了，你再看不上就没有了。”他也觉得好笑，嘴角漾起难见的狐线。

总算把洗衣粉买好了，又去超市买豆腐，我们俩在超市逛了半天，他坚持说才几天没来，超市就变这么大了。琳琅满目的商品让父亲看得眼花缭乱，顾此失彼，他分不清方向了。我说：“爸，豆腐在这边呢！以前在右面，现在蔬菜区搬到左面来了。”他嘿嘿一笑：“难怪呢，我说我怎么找不到了呢！”边说边用手挠头，这是他习惯性动作。我看着爸这熟悉无比的动作，眼睛发潮，润润的。爸真的老了么？要知道爸以前是当兵出身的，身体和记忆力好的很，我都自愧不如呢！爸跟着我，我买好豆腐，又给妈妈买了点吃的东西。然后把他送上车。看着车子渐行渐远，我的眼眶湿润了......

虽说一年我要回老家来n多次，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没有一次能耐下心来好好陪陪父母的。

我渴望有一天，我能心情安静的跟父母坐在一起心无芥蒂的聊聊天，舒舒服服的吃顿饭。可是在这个浮躁的年代，能有这一天么？

我的父亲，那个在距离上跟我离得不远，但我们的心却相隔遥远的男人，我们很少安静地说话，自在地谈天，在我面前他把自己隐藏的很深，或许是他个性使然吧！而我，这个从小倔强的姑娘，也始终不肯把我脆弱善感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我们彼此在对方面前都是坚硬的冰冷的，就是寒暄和关心也似是客套一样。有没有一天，我跟他能象跟妈妈一样亲密无间呢？他可以拍着我的肩头说：小丫头总算长大了；而我也可以搂着他的脖子说：爸，我回来了！会有这一天么？

父亲渐渐老去了，在那些逝去的年月里，在那些无心的忽略里，我不知道，将来某一天我突然失去他会不会象电影里的女儿一样惊慌尖叫痛哭流涕？而他失去我们，会不会拿着照片放声大哭、一夜之间头发白完？我想会的，只是尖叫和哭泣，并不能代表思念。父亲的爱永远象条河，流进孩子们的心里，只是，如果心不在了，那父亲的河水要流去哪儿呢？

我想如果下次见到父亲，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他微笑，会亲密地搂着他瘦弱的脖子对他说：“爸，我回来了，您心疼的丫头长大了，以后不用您再操心了！”我还要对他说，勇敢地对他说：“爸，我爱您，永远爱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