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素面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
首先，对于网恋她极度不屑，甚至于鄙视。那些无聊的人们啊。
坐在电脑前，感觉着马爹力在体内循环、头晕目眩的清醒。她是很清醒。
本该在一页白纸上敲出一行新的题目的。然而，她脑子一片空白，她的灵感被无尽的寂寞吞噬的无影无踪。
只好浏览网页，用以填充那无比郁闷的心情，吞咽孤独。
打开qq，她突然想找一些人，她想像着那些人的样子，男人、女人、老的、少的。素面笑了，她感觉正在一点点出卖自己的灵魂，就要俗不可耐了。
又有人要求加为好友，她加了。一个网名叫海纳百川的人。
海纳百川问：你哪里？
素面答：a市。
海纳百川问：多大了？
素面不知怎样回答，她反问，你多大？
海纳百川又问了：聊吗？
素面答：聊啊。
海纳百川问：你喜欢聊什么？性吗？
素面问：性？怎么聊？
海纳百川问：你那大吗？
素面无法回答了，她跑进了卫生间，她想呕吐。真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众目睽睽之下看她极其隐秘地方的那大不大。
素面无声地笑了，笑得鄙视。遥对屏外的海纳百川。
怎么会是这样呢？这些人，这些所谓的好友们总是如出一辙，真得很无聊呢。素面删掉了海纳百川。
二
宝贝，亲爱的。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很多年前，她就熟悉了这样的声音，那是自己的丈夫。丈夫从很多年前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开始就这样叫了一直延续至今。
直到那天，丈夫把那个叫秘书的女孩领进家门。素面依然保持着她的矜持和冷傲，招待了那个叫秘书的女孩。
丈夫一如既往地叫着素面宝贝，亲爱的。
丈夫把那个叫秘书的女孩领进家门那天，搬回了这台电脑。从此，这台电脑就陪伴着她。以前，他们家是买不起一台电脑的。素面以前写了那么多文章，都是手写。
素面知道，丈夫在外面应酬，事多，他可以一天两天不回家。家，似乎在丈夫的概念里已经淡漠了。丈夫有了自己的矿，跟着就给她买了别墅，车，跟着就买了这台电脑，跟着就有了浓妆艳抹的秘书。跟着丈夫的事情就多起来，他顾不上回家，他得去应酬。
但他的手机随时会响起来，他会随时隔着手机亲切地叫着宝贝，亲爱的。
宝贝，亲爱的。今天，这太过熟悉的声音不是丈夫的。它传自屏外某一鲜为人知的隅角。网名，海盗。他是谁？只聊了几句话，就这么亲切了？宝贝，亲爱的。如果我是丑八怪，他还会这样叫的亲切吗？可笑至极。
素面又笑了。有几许讽刺。遥对屏外的海盗。
素面删掉了海盗。
三
素面在想，我宝贝吗？我很宝贝吗？我很亲爱吗？很多前以前，就像出水芙蓉的她的确很宝贝，可现在她依然宝贝吧？依然亲爱吗？丈夫依然这样叫她，甚至远在屏外鲜为人知的那些所谓的网友也这样叫她？
素面离开了电脑，去照镜子。镜子里的她有几许忧郁，几许憔悴。就是这几许忧郁憔悴更平添了她素雅高傲之美，也填平了岁月留下的印记。她依然美。
她的美印证了一个事实。尽管丈夫有了矿有了应酬并且配了秘书，他依然紧紧地把她铐在这所空荡荡的所谓的别墅里，这是他对她的最大恩赐¬¬——他花了巨款给她买了房子买了车。他还是要铐牢她。他依然要随时地用手机问候她一声宝贝，亲爱的。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她有点脸热。
她有点想他了，想那个丈夫，曾经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男人。
今晚，丈夫真回来了，回来就去冲澡了，冲完澡手机就一遍遍地响了，手机一遍遍响过之后，就又出去了，他说去应酬，多么合情合理冠冕堂皇的理由啊。留下了素面。素面的男人，他少得很呢，回来了，又走了。临走，他说，宝贝，亲爱的，睡吧，别等我。好空呀！这所房子怎么这么大？丈夫的巨款，究竟给自己买了什么？
素面好想哭，可她怎么就没有眼泪呢？
素面只好又坐在了电脑前。
qq里又有人要求视频激情。马爹力在素面的体内渗透，她歇斯底里了，她对着屏幕大声地喊，视频激情个屁……我很丑，鬼啊，吓死你。随着，这几个字就在指间敲了出去。
素面又笑了，遥对屏外的那个人，她在耻笑。可她，却流下了一行眼泪。
素面又删掉了这个叫什么老皮的所谓网友。
四
用了半天时间，那份关于“冬季取暖锅炉维修材料计划”已写好，素面把稿子送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七嘴八舌笑声一片，他们正在喝着茶水谈论着关于网络的事情。室友裴芬津津有味地讲述着她的网友。
素面坐在一把椅子上听她讲述，素面说，裴芬，你网恋了，你网恋了。
裴芬说，我网恋了吗？我网恋了吗。裴芬眉开眼笑。
那天下午裴芬跑到了素面的办公室，素面独占一间办公室，做着文秘、档案工作。裴芬说，胸闷、憋气，又气又伤心，我快要发疯了；裴芬又说，我必须找人说说，素面姐，我必须找你说说，我真要发疯了。素面说，怎么了？就要发疯了？是关于你和网友的故事吗？裴芬说，不是网友才怪呢，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可他在网上，他看到我了，可他不理我，我知道他跟谁聊……素面说，至于吗?看来，你是真得网恋了，真网恋了。
素面驾着丈夫用重金买来的宝马正在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感觉那辆宝马就像一条无形的绳索，把她跟那座别墅紧紧地系在一起，她想逃脱、逃遁都无能挣脱。
素面想到了裴芬，是什么力量使得裴芬又哭又笑又疯狂？网恋真有这么大的力量？
素面嗤之以鼻。她依然不相信网恋。
五
越接近那座别墅，素面的心就越紧迫越压抑。
素面从楼上到楼下，从客厅到卧室，她是在寻找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和她的影子。丈夫已经很少在这里留下身影了。小红做钟点工，匆匆而来忙忙而去。
素面感觉好疲惫，她躺在床上，这张两米七的大床，就像汪洋大海足以将她娇小的身体淹没，她是多么怀念那张一米五的小床啊，那张床上有丈夫的身影，她紧紧地依偎在丈夫温软的怀抱，那感觉是多么美好啊。
素面开始喝马爹力，丈夫太聪明了，他太知道素面需要什么了，他往这座别墅里送了无数马爹力。
夜晚正在四面八方向素面袭来，她太害怕黑夜了，然而，她总是要瑟缩地面对这无数的夜晚。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素面坐在了电脑前，她只能坐在电脑前。马爹力在她的血管里奔流，麻醉着她的神经。她在等他吗？那个网名叫千百度的男人?她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等他的?
一个多月前，他加了她，那个网名叫千百度比自己小五岁的男人。他们开始聊天，素面知道了他们是老乡。他毕业后就在同市的另一个县里上班，搞建筑、工程。这就增加了一份亲切感。他是素面没有删除的几个网友其中的一个。
他没有要求素面视频，也没有聊性，他们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有时他会对她说，想你了，你想我吗？他还坏坏地笑。素面敢肯定，她不想他，她凭什么想他，他们并不认识。素面就笑。敲过去两个字：不想。他并不介意，第二天一如既往，他们依然聊天。
那天素面病了，发着39度高烧的素面，躺在那座空荡荡大房子里的大床上，面对丈夫送来足够她吃一辈子的药片和营养品，娇小的躯体让窒息的空气包围，她真要绝望了。就在那几天她每每都看到了qq里千百度给她问候的留言，是用手机发来的。她眼圈发湿，有点感动了。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脑子里都是他，为他而辗转，千百度。众里寻他，他是怎样的一个人？高低胖瘦？洒脱还是平庸？
他又对她说，想你了，你想我吗？
素面笑了，笑得很开心。这次她的手指敲出去的不是不想，而是念。她为她下意思敲出去的字而慌乱，她真有点想他了呢。
至此，她无数次地对他敲出了这个字：念。
六
素面生气了。她很生气。
她是在生丈夫的气吗？不，她已经厌倦了丈夫在她面前的那一套：丈夫回来了，然后冲澡，冲完澡然后那个可恶的电话就响个不停，然后丈夫就接电话就不厌其烦地作解释，然后就穿上衣服又应酬去了，临走还是要说：宝贝，亲爱的，睡吧，别等我。留下素面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素面冷笑，面对丈夫的背影。
那她一定是在生网友的气，千百度，她干嘛要生他的生？就因为他说他要下了，可他没有下，她问他怎么没下在网上干嘛，他说跟朋友聊，她问他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他说是女朋友，她就生气了吗？
她要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他说他干嘛要解释？
她说他欺骗了她。
他说我怎么欺骗你了？你吃醋了？你一定是吃醋了。他坏笑。
她说我干嘛吃醋？你美吧你，吃你的醋？哼。
素面的脸红红的有点发烧。她真吃醋了吗？她笑。
那晚，他们在网上吵了、闹了。他们说了好多话。
他说你勾引了我，我完全被你控制了。
他又对她说，想你了，你想我吗？素面不再说念，她说想，很想很想。
那晚他们谈了关于性的话题，素面没有回避……
那晚他问她想做爱吗？她说想，他说他想跟她做爱，她说她也想……
那晚素面的身体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她真得想了……
七
那是一个没有约定的约定。每晚他们都准时上网，在网上他们谈论着生活、谈论着爱和性。每次下线都恋恋不舍。
他说我们网恋了，我们真得网恋了。
素面说，是呀，我们真网恋了。
素面要去见网友千百度是在丈夫把小格带回家那天决定的。小格3周岁，可爱得就像一珠人参果，真想一口吞进肚子里。
素面领小格去卫生间洗手，极想在他胖乎乎的小手上掐两把，可她没有，只是在他小小的脸蛋上亲了一小口。她怎么就没掐他呢，她怎么就亲了他呢，他太可爱了，可这可爱的小男孩就是丈夫的那个浓妆艳抹的秘书的孩子啊，他管丈夫叫干爸。
很多年以前，素面曾经也应该有过这样一个孩子，可那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过早地夭折了。那年月，素面和丈夫没钱买砖，为了盖那间小房，她和丈夫拖泥基子，一铁锹一铁锹地铲泥，由于劳累过度，她流产了，从此她再也不能生养。
素面是听到小格喊丈夫那声脆生生的干爸后，才决定去见千百度的。此前她犹豫不决。
素面驾着宝马到达b县已是下午四点，她住进了光华宾馆。
她冲了澡，休息一会儿，五点整，他来了。在此之前，素面做了无数的猜测，他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会不会真得爱上他，或者很失望？
敲门，素面开了门，他站在了眼前，不太英俊，但却干练。那一刻，他们彼此很尴尬。素面笑了，他也笑了。素面说，怕你。他也说，我也是，怕你。他们又笑，那一刻，他拥她入怀。那一刻，她知道，她爱上他了，无可救要地爱上了。很长时间的拥抱、亲吻，他把她压在了身下，他尖挺的东西正硬邦邦顶住她的某一隐秘部位，摩擦着，她已气喘吁吁。
他说，要吗？
她说，要，
他说，那我给你顶进去。
她说，嗯。
房间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敲响的。咚咚咚，敲得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八
两天了，素面没有打开电脑，她喝了好多马爹力，喝了醉，醉了哭，哭了睡，她在折磨自己，折磨自己那颗受到伤害的灵魂。她甚至想冲过去打开电脑质问他，那个冲进房间怒冲冲甚至打他耳光的女人是谁？可她没有冲过去打开电脑质问他，似乎一切都不必再问了，她是他的女人。
他伤害了她。那个网友，网名千百度的男人，他伤害了素面。
素面依然喝马爹力，依然哭，她歇斯底里了，她骂了：你混蛋，混蛋，你欺骗了我，你欺骗了我……
你，你是谁？你是谁？
素面正在渐渐从马爹力中清醒，如同产生的幻觉。是的，他是谁？是谁欺骗了我？怎么就没有问问他的名字呢？是否一场梦？
素面冲过去，急切地打开电脑，他没在网上，那个网名千百度的男人，他哪去了呢？真是一场梦？素面感到失落。从没有过的失落。
第二天，素面依然去打开电脑，她看到了他，他在网上，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很激动，她哭了。你是在等我吗？等我吗？
素面就让电脑开着，看着他，他在网上，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你是在等我吗？等我吗？
很多天过去了，他依然在网上。她心碎了，她知道他在等她。
素面没再去理会他。她冷静了下来，去写小说了，带着那颗破碎的心，写得很投入。只有文字能够承载她满怀的忧伤。
九
半年后，素面出书了。素面参加了第五届中国时代影响力人物表彰大会。在步入人民大会堂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她的网友千百度，那个记忆深刻的男人，他以京西瓦业有限公司董事长身份出席了会议。
那一刻，他们相视而笑。
他说，冤家路窄。
她说，是呀，狭路相逢。
他们又笑。
她说，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了？讲讲你的故事？
那晚，他们呆在一起，他给她讲述他的故事。
天微亮。他们相拥、相视而笑，很是难忘舍难分。
临走她说，很想知道，你是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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