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亥九月，余自大同至太原，经古雁门关，偶闻二胡一曲。余疏于音律，未得其名，唯觉其声苍凉，有萧杀意。而古战场杂石荒芜，土墙坍圮，触目伤怀。于是慨叹，千古之事，今已不复。然旷谷中，磕戟呐喊擂鼓声犹尽入耳，其声不绝。遂念古之戍者，温其故事，仰其功绩，不觉神往。感于此，而赋。
云沉西山暮起烟，一曲羌笛斜阳别。
人影瑟瑟树影薄，满天秋霜浸甲衣。
雁字两行御风归，衔取征夫乡音回。
年年此时雁南飞，雁南飞时士心随。
秋风不解离人愁，谁堪眼中相思瘦。
日始落去月始明，此夕月明满如鉴。
月照骠骑虎贲营，辕台龙旗傲四邻。
老将独坐中军帐，灯下漫酌自沉吟。
昔时匈奴过边陲，西北九州草不生。
千里烽烟马蹄疾，尘掩咸阳行人乱。
十里亭外送兄去，一去杳然竟无期。
未期三年又点行，替父行时髻未冠。
朔地十月风如刃，扫落九天雪万顷。
晓夜仗戟战黄泉，鲜有男儿死中还。
跃马纵横三千里，日不解甲夜枕戈。
拼却一身肝胆血，赢得大漠天威扬。
五十年终未还乡，爷娘骨已付沙丘。
青丝换作尽白头，帅字旗下铁马立。
旧时儿郎今余几？烽烟墟里埋白骨。
莫道红缨煞朱颜，凄凄往事不忍顾。
一卷酸楚谁共知，举酒饮时又停杯。
奈何羌笛总苍凉，葡萄美酒难下咽。
流星疾马忽来报：万骑胡尘犯边关。
五千健儿沙场列，老将横枪骏马鞍。
辕台旗卷大风扬，角声盈天破军摇。
铁甲金枪月下寒，铠如明镜吗如潮。
马蹄踏烂山岩碎，身后飞尘掩奎犴。
憾落月黯霜天晓，惊起一路苍鹰鸣。
……
今日回望旧日事，犹奋豪气荡胸膺。
然则乱世命如草，黎民何辜遭兵祸。
皇朝国姓几更迭，雁门关外战不休。
漠北黄沙千里地，草木尽是血铸成。
多少忠魂丧北隅，汗青难能尽书名。
使君若问匹夫志，马革裹尸亦笑谈。
将军常欲效卫霍，未叩黄龙先堕马。
君子不谙顾身后，袍冠奸佞执绊索。
言是屑小嫉忠良，偏偏误国多天子。
战士沥血祭修罗，御前歌女舞升平。
边庭男儿尽薄衣，万金赐与倡伶家。
不闻壮士生与死，唯责将帅成与败。
诸君莫论封侯事，且把杯酒醉一场。
看遍古来封侯者，皆是膏粱百姓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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