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相依
我不知道世人怎样理解可怜,可怜是针对同情心和眼泪下的定义,我是这样诠释。
我出生那一年想必一定很冷,我只能这样推测,谁愿意和一个野孩子来谈家事呢?只记得奶奶生气的时候总是这样说:“败家崽子,生下来咋不冻死?”
娘心疼我,这也是我推测的,因为我胸前挂着缝有娘头发的一个布袋,颜色已经辨认不出,油亮亮的。听外人说,娘是被日子逼的,娘走时下了大决心,眼里满是泪,但硬是没回头。只是几天后,在我的破被子里发现了这个包着娘头发的布包。我总是拿着玩,一会找不见,我就会哭的厉害。许是方便哄我吧,奶奶居然把它留给我,并用细线拴好挂在我的脖子上。稍大点时候,每当奶奶忿忿谈到娘的时候,我便觉得这应该就是娘。每逢这时,我会拼命抱紧它,生怕娘受到伤害。
穷人的孩子命苦,这句话在我的身上得到应验,每当奶奶苦于生活,她总会话里话外捎上我 “死老头子呀,你咋不把我带走,看着这个 倒霉蛋,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不止一次听到奶奶这样哭,原本不知道这倒霉蛋是我。后来一次淘气大了,奶奶鸡用毛掸子揍我,同一句“倒霉蛋”重复几次,我才明白,原来我就是“倒霉蛋”。
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饭食不好,但能吃饱;衣服破烂,但能遮风避寒;屋子黑暗,但毕竟是我栖身之所;奶奶经常发脾气,但我毕竟能有人做伴、撒娇、嬉戏……。
奶奶走了,按照她的话说“看倒霉蛋的日子熬到了头。”我开始真正的体会生活的黑暗。
只是懵懂的记得,夜间奶奶曾说苦日子要出头了,并生平第一次向我讲爹的故事,高大、结实、黑里透红的脸膛。我印象中第一次有了爹的概念。奇怪的是我我满脑子竟都是新奇,全不是那份对爹在我刚8个月大就弃家而走的恨。那一夜好长、好温暖。我竟然破天荒的梦到爹,娘一起牵我的手飞向太阳。
天明,屋里出奇的静,空气中少了奶奶惯有的咳嗽声,我到不自然。风从破塑料窗外刮进来,我习惯的缩进一片破布包裹的棉絮中,仍就习惯的把手脚伸进奶奶的被窝,奢望温暖的手却碰到了一团异常的冰冷,冰冷的手脚、冰冷的面容……。
屋里的空气异常沉寂,额而传出我无助,悲苦,凄凉的哭叫声……。
村里人都有早起的习惯,拾粪、健身、溜狗……。每天我早起撒尿时,总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一群。但那一天村里人突然变得懒了。太阳爬过山头露出半边脸的时候,几个叔伯惴惴的伸出半个头向院里看,他们只不过是刚作出试看的动作,后面便重叠起婆娘的叫骂声“死回去,免得沾了霉气”。太阳越过屋顶的时候,空气中传来夸张的哭声。明眼人都知道,是我那些“精通”人情事理的娘、婶们开始登场了。“我那苦命的娘啊!”,刚开始是一个人,额而又有增加。他们的哭腔也有所变化。我敢肯定的说,到我家门口,他们是用唱腔来表达的那份强加的哭意。
进得门来,他们便吆五喝六的作势,其中大部分是针对我
“这个倒霉蛋,家里有事,咋不知会一声?”
“俺家的那口子,刚出门,你看看这事没赶上。”
“我家的也是”
“都怪这败家崽子……。
在众人说三道四的说教声中,我机械的跑前跑后。那一天,我永远不会忘记,是我十岁的生日。送走我唯一的亲人——奶奶之后,我开始变得成熟,确切的说是人情冷暖逼的我必须成熟。接下来的日子似乎顺理成章。别的孩子可以懒在娘的坏里撒娇,我则要大清早跑上十几里山路吆喝羊群,为的只是一顿饭;别家的孩子完全可以丢弃吃不完的小食品,我则要跑便垃圾堆找寻对我来说算是奢侈品的“佳肴”;别家的孩子在年三十可以纵情欢歌,恣意燃放烟花,我则在烟花的残屑中寻找幸存者……。我不想和同龄人比下去,因为我知道我命苦。
寒夜里睡不着,我总是蜷缩在麻袋片子里傻傻的想,“一顿饱饭,一件可以遮体御寒的衣服,一个可以相依为命的饿亲人,我甚至还破天荒的想“有一天一位姑娘会看上我…………。
本文已被编辑[九曲山庄]于2007-12-8 12:19:0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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