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孤灯系尘心

一场雨，淅淅沥沥，飘飘洒洒，秋分和寒露的空间都被占去了。这样真正意义上的秋雨，好多年已经不见了。随着秋雨的好多记忆也就被尘封隐去，有时想印拓出来把玩，因为没有合适的场景，即每每做罢。因此在我灵魂的空白处，一直象有一群蚂蚁在走动，斑斑点点，隐隐约约，几行陈迹形成的别样的感觉萦绕而徘徊不去。

“秋雨梧桐叶落时”，绝美的诗句，寄托了文人雅士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预示着美好的不再和无法挽留。但用辨证的眼光去看，又何尝不是预示着美好的再次到来呢？十多日的秋雨，便把我带到无尽的遐思和有形的怀想，这种遐思与怀想，饱含了我对人生旅途的无限眷恋与热爱，也给予了我对美好生活的衷心向往与祈求。

孩提时，每逢深秋，雨是绝对多的，十天半月连绵不绝的秋雨不是罕事。但那时候想的是，为什么天天下雨呢？耽误了我多少疯玩的时间啊！单纯的童年，幼稚的念想，简单的可以吧？童年对事物的感知大凡如是了。

及至长，能拿得起一竿牧羊的鞭子，就自然不自然地为父母分起忧来了。在秋雨霪威的天气里，一根皮鞭在手，半片蓑衣加身，两只赤脚踩着泥泞，六七十只绵羊在前，三五座青山在后，四野寂静，只有一涧溪水在雨的帮衬下，比往日多了些响动，欢快地流淌着。这时这里就有一幅《秋雨牧羊图》赫然出现，可惜就是缺少了看客。羊儿在雨中吃草，我便在雨下做着清醒的梦：或文或武的荣耀，或富或贵的满足；有父母呵护的幸福，无伙伴玩耍的单调。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思绪自由驰骋，不一而足。猛然间就被雨中觅食的鸟雀的叫声惊醒，哦，原来我是一个放羊的孩子，也就自己笑将自己起来了。

到了少壮，也就是成为一个劳动力的时候，种种农活已不在话下，即使缺少娴熟，但生猛的气力还是足够的。雨中的秋收秋种，一直是家常便饭。现在很难记得那时候的晴天人们做什么去了，单等下雨了就喊干活。往往是雨停了，活也干完了。弄得男女老少泥猴似的，牛马们经过雨的洗刷，毛皮越发光鲜，挺精神的样子，和疲惫不堪的人形成强烈的反差，那时我就有一种怪怪的想法：人怎么就不如牛马呢？

不觉到了中年。用秋雨和即将落叶的梧桐树比喻人的中年，是最恰当不过的了。有人用“如日中天”说事，那纯粹是自欺欺人了。无奈的景况，寂寞的心思，居于斗室，夜雨敲窗，秋蝉黯然，没有了激情，少却了畅想，更远离了酣梦，尽管是收获的季节，但你仔细地点检一下，无论在精神还是物质上，无论你是富贵还是潦倒，你总是觉得既羞且涩，不能满足现状，从而使你很尴尬。如何面对这种尴尬呢？是人生这一阶段的一大课题。

秋雨秋风，秋夜秋月，奈我而何？一橱常读与不常读的书，一盏也明也暗的灯，一杯或清或苦的茶，一颗常静常动的心，又在这里构成一幅《秋雨孤灯夜读图》，同时也缺少了看客。

开卷有益。最大的益处是能把一颗尘心系住，把一缕思绪排遣。五帝三皇那么神圣的事，在书中就成了过客；身居林泉够清苦的了，反而被名士们梦寐以求。忠臣良将的高风亮节，乱臣贼子的委琐不堪；才子的多情，佳人的缱卷；富贵的傲慢和穷困的哀愁，仙境的飘渺和和现实的逼真，善良的顿挫和凶残的猖獗，一览无余。我虽未汗牛充栋，但却坐拥百城，那个知足的感觉，就有些不知道我是谁了！

特别象我这样粗通文字的人，书中深奥的义理往往是初读懂不了的，再而三后，恍然觉悟过来，就有了刘备有荆洲的感觉，愉悦之情虽没有人看见，可能就是面有德色的样子吧！好的诗句，好的语意，朗朗上口，默然击节而三叹，得意忘形！后来把一些所思所想写到自己的文章中，人不知我乞古人而谓我有才思云云者，甚荒唐矣。

一幅《秋雨牧羊图》和《秋雨孤灯夜读图》，尽管少了看客，但是，它是用心写就的，其中的寂寞与欢乐不足与外人道也！只要它能系住一颗心，不至于荒芜，不至于被尘埃湮灭，实属幸事！人只要不为名利活着，一颗尘心坦荡荡，不是圣人就是君子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