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时日,江湖风雨颇多。就某些英雄大侠的个人观点而言,风雨一起,必有新型事物的诞生,抑或是一位不费丝毫之力可以打倒一片七尺大汉的新人;抑或是一件似乎自己有了思想,主人想杀谁,它就去杀谁的兵器;更或许是又有哪一位前朝皇帝的坟墓被发现了,里面藏着大堆大堆可以压死人的金银财宝,足能够让某一位得到它的人的子子孙孙奢侈到文革的前一年。
英雄楼坐落在英雄城的西北方,虽然略显些残破,但依然雄武壮观。英雄楼的阴面是一条宽约几十丈滚滚东去的河,阳面便是繁华的街市。成日里人来人往,吆喝着叫卖的声音连绵成一首不成体统的曲子。英雄城之所以为英雄城是因为此城确实英雄大侠云集,动不动就会发生流血事件。英雄楼之所以为英雄楼是因为英雄大侠们没事的时候会来此消磨时间,喝上杯小酒在二楼的窗户前面对着奔腾的河水叹发一下人生的感慨。当然,在英雄楼也会偶尔遇到打架斗殴的事情,或是寻仇,或是路见不平,或是政治意念上产生了分歧。这个英雄骂一句:“喂,小子,有意见啊!”那个好汉便使劲拍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向先前的英雄一步步走,嘴里也还一句:“老子就是看不惯······”于是两人便扭打起来,他踢我一脚,我打他一掌,一来二往,白花花的碗盏碎片铺了一地。
类似的打斗刘阿毛见过几次,均是远远地站着看,唯独一次记忆最为深刻。那一次,刘阿毛在大街的烤肉摊前正欲将一把油渍渍的烤肉往嘴里塞,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英雄楼有好戏看喽!”于是他周围拥挤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像潮水一样拥着他向前跑。他惦记着烤肉摊上还有几串未烤熟的瘦肉,但扭头来,那烤肉的老头已经无影无踪。他想大叫,但迎面的一个络腮胡子脸嘴里喷出的大蒜味马上将他的话给顶了回去。周围有妇女的尖叫声,小孩的啼哭声,更多是男人们叫喊着,“嚯,嚯,看热闹去”的声音。
人潮涌向英雄楼有一里多路,刘阿毛似乎感到脚并未曾挨着过地。人潮停下来了,所有人的脑袋都仰着。刘阿毛所在的位置刚好面着英雄楼的正中央,是上好的观光位置。英雄楼的窗户很多都已经被砸碎,里面响着碗盏破碎与刀剑相撞的声音。有穿白衣服,也有穿灰衣服的,不断被从破烂的窗口扔下来。每扔一次,人群便发出“哦--”的一声。从楼上被扔下来的人都跌在石头砌成的地面上,都是脆生生的声响,刘阿毛倒抽了一股凉气,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残了!”果真,那些穿白衣服与灰衣服的人都是或爬或躺着的,没有哪一个再爬起来继续参加斗殴。尚能讲话的伸着胳膊求观众将其送往医馆;不能讲话的只能躺着打哆嗦;有的干脆闭了眼听天由命。
有一个刚才参加了斗殴穿白衣服的人算是受伤比较轻,因为他被扔下来时刚好跌在同办的身体上,只是由于脚碰在地面上,脚踝脱臼了。刚忍痛爬起来做了一个胜利时双手上举的动作,又马上坐下来抱着脚干嚎起来。楼上的打斗似乎停止了,因为在没有人被从窗户扔下来,发出“叭”的一声。包括刘阿毛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楼上肯定还存在着一位武功盖世的高人。因为最后一个被扔下来的人不可能是自己从上面跳下来受那份活罪。或许那大侠正在楼上唯一一张没有被砸碎的桌子前豪饮唯一一罐没有被砸碎的女儿红。依据世人对江湖的看法,但凡英雄大侠之类的人物,战前战后都必须表现出惊人的定力,那样才可以将自己抬升到比那些平庸侠士更高一层的境界。人们的眼睛都盯着窗户,希望一睹大侠风采。或许那位大侠过一会儿就会使着轻功“扑拉拉”从二楼飞下来,在人群中潇洒地转个圈,对这一位美女使一个暧昧的眼神,激起一片荡漾春心。
但令所有人都大失所望了,大侠出来了,只是是从门口摇摇晃晃出来的。他也确实饮过酒了,但似乎有些喝大的感觉。大概是因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从窗户扔下来的,高兴的有点找不到北,他晃悠着走到那个脚踝脱臼的白衣人前一把抓住那人的领口。“说,宝······宝······刀······在······在哪里?”大侠的嘴巴打着结。
白衣人的额头渗出汗来,他双手一抱,用几近乞怜的声音讲:“好汉······饶······”大侠“呵呵”一乐,还没等白衣人把话讲完已经轰然倒地,并且在地上做了一个舒展筋骨的动作,一扭身便鼾声如雷了。几乎在同时,观众的胳膊在空气中挥了一下,并且嘴中不约而同地掉出一个满是酸味的字,而且尾声拉得很长,“嘁——”。
到此,一场好戏算是接近了尾声,观众们三三两两地散了去,只有刘阿毛还在四处张望。他觉得,刚才这出武剧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就刘阿毛超乎常人的江湖观而言,每场打斗总应该有一个撼人心肺的结果。譬如,江湖各大门派杀的稀里哗啦,都瞄准的是武林盟主或武林至尊的位子。杀到最后,各大高手死的死,伤的伤,而总是在这时候却斜里跳出一个少侠将残局收拾一番,潇洒地坐上那个高位。这是一个完美地结局,撼动了刘阿毛的心肺。然而,像这次这样颇具一定规模的打斗,总也应该有个像样一点的结果吧?刘阿毛这样想。
“事情还没有完结呢······”有一个声音讲正在思索的刘阿毛吓了一跳。他四下张望,方才发现是那个最后被从窗户扔下来的人。但由于脚踝脱臼,只能坐在那里。刘阿毛满心狐疑,“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莫非神人?”“我不是什么神人,这是一种内功心法,能知道他人在想什么的的内功心法。”那人讲。刘阿毛开始对这个人来了兴趣,他将脸凑在那人的脸上问:“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那英雄闭目运功,再睁开眼来时却冷笑一声没说什么话。刘阿毛发现那人的气韵神越发地像个高人了,方又后悔起自己让高人猜想他所想的一些事情。因为那正是他最羞于启齿的三件事情:便秘,尿床,脚气。
那高人发现了刘阿毛的尴尬,于是又变了一个话题说:“小伙子,假如你把我送到跌打馆,我将告诉你一个现时江湖最大的秘密。”在说“秘密”一词时,高人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加的很重,而且他的眼睛中闪烁着神秘的光。
刘阿毛像诸多世人一样,是非常乐意地去知道一些不为大多数人所知道的事的。譬如有一次,他终于从喝醉酒的张屠户嘴里知道了张屠户的老婆竟然在睡觉的时候吃大拇指的习惯。于是刘阿毛兴奋起来,像得了好处一样,每见一个对他够义气的人,总要神神秘秘的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不管这个人是否与张屠户或其老婆又关系。而听这个秘密的人总要显得异常慎重,而且发誓要把这个所谓的秘密保持在一个像是秘密的境地。只不过世人都有一个怪癖,越是秘密越是传的久远,越是会有人乐意去传。后来秘密竟然传到张屠户和他老婆的耳朵里。张屠户的老婆是一个爱面子的女人,起初只是哭,后来便发展到寻死觅活的地步。张屠户一气之下拿着杀猪刀将刘阿毛追了十几条街,又堵在刘阿毛家门口骂了三天三夜。
既然是秘密,而且还是从武林高人嘴里说出的秘密,刘阿毛当然是很想知道的。于是刘阿毛答应将这个白衣高人送往医馆。后来,刘阿毛终于知道白衣高人是英雄城十老派人。所谓十老派是十几年前由十个喜欢斗殴的五旬老人建立的派别。十个老人各有所长,在英雄城内颇具实力。白衣高人正是十大元老排名第五的王大壮坐下七弟子之一,唤名陈伦。那些和他们打斗过的灰衣人正是和十老派水火不容的艮山派——一个比十老派创派早五六年的派别。传言十老派老三牛兵兵原也是艮山派创派人之一,因为年老而受到排挤,最终被踢了出来,两派仇怨也大概因此而起。至于那个秘密便是刘阿毛最想知道的,原来江湖诞生了一把宝刀,传说是有史以来打造得最好的刀。依据英雄大侠们的江湖阅历凡被称作宝刀的都会是削铁如泥、吹毛即断,抽刀、杀人、收刀这一系列动作只需要一瞬间,并且见此刀者必须毙命(当然刀的主人除外)。想不被别人杀死,当然自己应该先杀掉别人,身边也必少不了头上被冠上“宝”字的兵器所以英雄大侠们都想自己拥有这把宝刀。但是宝刀只有一把,打架斗殴的江湖风浪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对于陈伦将宝刀一事的秘密告诉自己,刘阿毛异常感动,他觉得陈伦是一个很有义气的人,值得深交。江湖人交朋友是很又讲究的,必会下一次馆子,挥霍一些金银,相互敬几碗上等好酒。刘阿毛也是略懂江湖规矩,兴奋之余他拉着陈伦走进一家豪华的酒店,于陈伦对饮起来。席间二人无话不谈,像久别的老朋友一样。趁着酒劲,刘阿毛还将张屠户老婆吃大拇指的秘密又讲了一遍,二人笑得险些滚落地上。
谈着谈着二人的话题又不约而同的转到这天英雄楼斗殴事件。陈伦叹了一口气说:“实在是冤家路窄,我们十老派在英雄城就艮山派一个死对头,可是两派老是无缘无故的碰到一起。一两个人碰到一起相互骂几声还好,最拍的就是群聚,非要打个你死我活分出雌雄。”原来,这天十老拍正在英雄楼商议寻找宝刀之事,想不到楼下正好有艮山派四五名小喽啰聚在一起为其中一个人过生日,楼上十老派商议话题全都被艮山派小喽啰听了去。为了不让艮山派抢先十老派一步,十老派一致决定杀艮山派小喽啰灭口。几个小喽啰当然不是一大群十老派的对手,只几下功夫小喽啰就让擒住了。为了不留尸首痕迹和衙门牵扯上关系,他们将艮山派小喽啰活活的扔进了滚滚的江水中。不料小喽啰中有一个水性特别好的幸免于难,逃了生便奔回艮山老巢将事情报于艮山派当家。艮山派上下大怒,誓死为被淹死的兄弟报仇,而更主要的原因是要去夺取那把宝刀。
说到宝刀时,陈伦两眼放光。他说:“既然是至今打造最好的刀,那肯定比屠龙刀,鸳鸯刀等的一干宝刀还要牛气。如果能得到它,那不是可以和金毛狮王谢逊等的一类大侠刀客相提并论?到时候就可以名震江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陈伦脸颊飞红,嘴角一条亮亮的东西越拉越长。
刘阿毛说:“那宝刀到底在什么地方呢?你们是怎样知道报道诞生了呢?”陈伦从自己的浮想中走回到了现实,“这是事情的关键,还得从我七师叔那里说起。”十老派老七赵宏号称铁耳,天生长了一对奇大无比的耳朵,十里之内想要得到的事情尽收耳底。那天,铁耳正在洗澡的时候,突然耳根一热,有一个莫名的声音闯进他的大脑。准确来说,那是声嘶力竭的一喊:“成功了终于打造出来了,好一把完美的刀,有生以来的第一把!”据铁耳健壮的大脑分析,那声嘶力竭的一喊饱经了江湖历史的沧桑,满含着侠盗时代的浪气,那足可以断玉碎石的张力险些将他溺死在浴池。铁耳急匆匆吐掉嘴里的洗澡水,胡乱地披了衣服,召集十老派元老以及座下百把弟子将这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予于公布。他说:“宝刀出世,即为一段江湖风浪的开始,英雄城各大门派定会垂涎于此刀,誓死力夺。想我十老派自创派数十载以来,还无一件可以撑的起门面的宝物,如若将此刀收于我门内,定会长我十老派之威严。那时,何止是一个英雄城,就是整个江湖也会对我派侧目。”于是,十老派宣布,当下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寻找宝刀,要抢在其他各派之前找到宝刀。
刘阿毛又问:“那个打造宝刀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呢?”陈伦讲:“七师叔说她就在英雄城内,很可能是一个铁匠,但英雄城内打铁的人何止几百,打造刀具何止几万,要找到宝刀谈何容易?”陈伦将手一摊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刘阿毛问:“那你们怎么办?”陈伦说:“幸亏我七师叔号称铁耳,他说那声嘶力竭的一喊竟然是个女人发出的声音,铁匠很多,但是女铁匠就是奇货了!”刘阿毛的嘴巴张成一个圆形未及咽下去的酒水沿嘴角成水柱流到衣服上。
说到刘阿毛,亦非平头百姓一个,少时他也曾学过几个月的擒拿格斗之术,也算是半个江湖人物。陈伦嘴中所说的宝刀让六阿毛有了将自己练就成一个完整江湖人物的想法。“如果拥有了宝刀——”刘阿毛这样想。
“尽想美事!”陈伦截住刘阿毛思绪的蔓延,“不过——”但他马上又换了一个只有奸徒才有的表情压低声音说:“兄弟,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有你这样的想法,只要有了宝刀,管他什么艮山派还是十老派,老子自己创立一个门派,省的天天替那老不死的王大壮提马桶。你不知道,那老小子有怪癖,大白天的方便也要坐马桶!”
刘阿毛双手一抱讲:“既然兄弟您看上了这把宝刀,那小弟我也只好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找刀,小弟不是夺人之爱的人!”陈伦先是一愣,泪水加着口水便一股脑儿都来了。他一把抱住刘阿毛先是呜咽,后来就变成了嚎啕。“我一看你就是一个可以做兄弟的人,若是以后有幸创立门派,我定举你做掌门人!”陈伦说。刘阿毛也是一个感情特别丰富的人,听陈伦这样讲,他的泪水和口水也一起来了。见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怕事的早逃离了酒店,店老板摇着脑袋叹气道:“鬼才相信他们没有喝大呢!”
时日不久,风雨说来就来,英雄楼一战即刻便在英雄城内传的沸沸扬扬。各大门派之内似乎都有一个头脑比较复杂,喜欢对一些事情刨根问底的了;领头人物。随着殴斗事件的传开,竟然宝刀事件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殴斗事件渐渐多起来,先是十八龙会的二当家被丐帮的十几个小喽啰打残了一条胳膊;接着便是青蛇帮出了内鬼,一把火烧了青蛇帮的厨房;后来还有斧头帮三当家收买众兄弟火拼大当家事件,等等,一件接着一件,让英雄城内喜欢热闹的老百姓们大饱了眼福,而宝刀事件几乎也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聊点。英雄城内各茶楼酒馆说书艺人的买卖空前好起来:一个瘦骨嶙峋的瓦刀脸左手捧茶壶,右手持扇子,醒木一响,四座寂然。那人摆个造型便用破锣般的嗓子念叨起来:“且说世世风雨云,刀来剑往看江湖,咱今天不说红颜说英雄,不说英雄说宝刀!话说英雄城内……”彻心彻肺的叫好声从四座飘起。
因为宝刀已经成为一个世人皆知的秘密,所以各门各派的夺刀行动相继展开。英雄城内的铁匠铺几乎都糟了殃,往往是这一派人脚刚迈出门槛,另一派的人便气势汹汹找上门来。江湖人集体行动都有一个共同点:本来齐齐整整的物什,他们走过以后都会变得异常狼藉,瓶子碎了,罐子破了,苹果橘子滚得满地都是,被来往的人群踩得稀烂。小孩和父母失散的哭喊声,老妇人丢了铜板以后的干号声响的满世界都是,甚至在这时候鸭子都飞上了树。同样,各个铁铺更是被英雄大侠们弄得像遭了贼一样。
当然,刘阿毛和陈伦也加入了寻找宝刀的行列当中。但他们往往是迟人一步。每进一家铁铺,铁匠总是称:“小伙子,先你们已经有七八伙人过去了,俺老头子平生也打不出什么宝刀,你们实在要是逼人的话我一人送你们一把锄头,回去好好养活你们的妻儿老小……”话里颇具几分语重心长。
因为找不到宝刀,陈伦已变得满嘴燎泡,很是气愤,老铁匠的话无非是让他火上浇油。没等老铁匠将话说完,陈伦已将一个茶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马上四下里散在各个角落。老铁匠显得异常平静,习惯性地拿起扫把将满地的碎片打扫干净。
“这个女铁匠到底在什么地方呢?”刘阿毛暗自发问,“或许根本就不存在呢?”不料这话却被老铁匠听了去。他说:“如果没错的话,你们嘴中的女铁匠很可能是城南铁拐李的女儿,因为就我所知铁拐李一生就有一个女儿,而我们这行业技术向来是传儿不传女,但是为了不丢掉祖业,传给女儿也是迫不得已的。”陈伦一口尚未咽下去的白开水喷到老铁匠脸上,他匆匆拖过一条板凳将老铁匠按坐下,然后换了一脸笑拜了两拜。“我们江湖人一向是以礼待人,还请老先生将铁拐李的具体住所告诉晚辈,完备感激不尽!”老铁匠扯起袖管撸了一下脸上的水珠子,“告诉你们可以,不过能不能找到宝刀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和小老无关,如果后面再来这么几伙人,那小老的买卖就算完了……”陈伦打了保票,和刘阿毛按照老铁匠指的路直奔城南铁拐李铁铺。看着风风火火远去的这两个所谓以礼待人的江湖人物,老铁匠狠狠地将一口浓痰射出门外。
铁拐李其实就是一个姓李的瘸了一条腿的铁匠,因为曾经在军营为士兵打造兵器,所以也颇有些名气。但后来由于偷呵军营长官的酒被打折了一条腿,最终被赶了回来。惯于打造兵器的铁拐李混入平常的百姓世界里便变得一文不值了,因为对普通百姓实用的铁具不外乎出头,镐子,铁锹,剪刀等等。这一次,突然有大批的江湖人物涌上门来,无非给铁拐李一个意外的惊喜。
陈伦与刘阿毛赶到时,已经有大批江湖人物将铁拐李的铁铺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他们的脸上洋溢的似乎并不是一种见了宝刀后的激动。每个人都说:“宝刀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刘阿毛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天空中转了几圈。就他个人理解,宝刀既然找到了,他定会将自身那股神奇的光芒射向天空,抑或触得天空都会抖上几抖,劈下几个响雷来。但刘阿毛似乎只发现了天上那几块似乎一动不动的云朵。
铁拐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一个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到的高处。他高举着的左手里捏着一把晃亮的杀猪刀,“承蒙各位江湖大侠对本人的厚爱,还记得本人是打造兵器的行家……”话到此时铁拐李已经哭的泣不成声。陈伦说,他很当然是想起了自他被一脚踹出军营以后的落魄日子,由于大造出来的农具被视为垃圾,生意冷落到北冰洋去了。带着一个十八九岁了还整天叫饿的女儿,他几乎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这次,他显然以为江湖人士上门是为了找他订购大批的军事武器,表面看他哭的稀里哗啦,实际上心里美着呢。
“刚才有位大侠说”铁拐李使劲擦了一把哭的红肿的眼睛说“有意出高价买小女打造的第一把好刀,那么有没有哪位大侠出更高的价格呢?”铁拐李的话带来的是一片出奇的寂静,所有人的脑袋都抬起来,无数疑惑的眼光落在他用右手捏着的杀猪刀上。
突然铁拐李的身旁挤出一个圆球般的女人,那是一张几乎超出人类常规的脸:脸盘大得出奇,额头下巴脸蛋相互拥挤着,中间只吝啬地留有一块小的出奇的地方来容纳五官。几乎在同时,人们的嘴中响起“呜——”的一声。“爸爸,我饿!”那圆球扯着铁拐李的衣襟,空气中又是“呜——”的一声。
见下面飘忽的表情越发的难看起来铁拐李急了,“怎样,各位英雄大侠,这确实是小女打造出来的第一把好刀啊……从学打铁起,已经有八年时间了。猪能杀,羊能杀,牛能杀,想杀人也可以,一刀进去,不费力气……”铁拐李将手中的杀猪刀在空气中挥来挥去。
人群开始渐渐散开了。“不知道哪个乌龟王八蛋放出这样的消息……”一个人这样说,两个人这样说,很多人也这样说。“或许真有宝刀,是我们找错地方了吧?”也有人这样说。
一出好戏终于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刘阿毛心里很坦然,他突然又记起先前付了钱但是还没有吃到嘴里的烧烤。刘阿毛跟着渐渐散去的人群走了十几步,猛地又想起要推举他做掌门人的陈伦。他回头看时,陈伦还站在原先来时的地方看着铁拐李的铺子发呆。一股冷风吹过,不知是陈伦在发抖,还是他的衣服在发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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