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时间过的还真快，似乎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一年的时间就要完结了。前些年还有年终梳理自我一年来作为的习惯，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也就昏昏噩噩起来。

周末的下午，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如果放在平日，不熟悉的电话号码我是从来不接听的。可这阵子觉得心里空虚无聊，也就随手接了起来。可是不是陌生人，而是我多年的朋友。只是最近几年他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交流的时间少了，联络也就淡了一些。不过他今天用陌生的电话号码打来电话，那我可是没有想到。按说他是知道我往日的习惯的。难道说他在此刻竟然走进了我的心灵之中。

“怎么现在想起来给我来电话了。”我在电话的这头说：“是不是最近又有进步了，给我报喜呢。”

“哎呀，你还就是个先知者，怎么我的一点进步你都能感悟出来，实在是了不起呀。这个号码是我新办公室的，你记住了，可别到时总给我设置，让我无缘听到你的声音。”朋友在电话的那头说着。我听出来了，他尽管想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欢快，可是我还是听出来其中所隐含的杂质。

“呵呵！先说说这次是怎么个进步法，也好让我和你一起高兴呀！”我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朋友未必喜欢听，不过这阵子我也只能这样跟着朋友的语调前行。

“你还没有吃饭吧？”没想到朋友转了话题：“今天下午我请你吃饭，顺便咱们好好交流交流，有些时日没有听你教诲了，看来我马上就要迷失方向了。”

“呵呵！想请我吃什么？”“我说：“你怎么能想起请我吃饭呀，既然是你进步了，应该是我给你祝贺才对。”

“那可不敢。”朋友说：“咱们吃海鲜吧，你现在也就留下海里的东西还可以下肚了，你看怎么样？”朋友这话说的我是喜欢听，患了糖尿病许多年，还真就是海鲜少升血糖。平日里和朋友们开玩笑，总是说自己这些年什么都不升，就是升血糖。看来上帝对待每个人都是很关照的，多少都要在你的记忆中留下一点什么值得回味的东西。

“好吧。”不知为什么，我这时也有了想吃海鲜的冲动，他约我前去的地方可是我们这里最高档的宾馆，那里的饭菜价格可是不菲。

说好了时间，我就开始准备，等到我刚走出家门，朋友的手机就来了，给我说了雅间的名字，还说他已经在里边等我了。看来朋友还是往日的作风，特别是跟随领导许多年，养成的这种雷厉风行的习惯，我是永远也学不会，也永远追不上的。

本来我是想步行的，朋友这么一叫我只好叫了辆出租车。好在我们县城就是个弹丸之地，也就五分钟的时间，我就到了饭店，看到只有朋友一个人坐在一张大圆桌前，桌上放着两盒软中华，杯子里放着大红袍，看架势今天朋友的进步还不小，不然怎么可能这样的破费呢。

“海鲜你来点。”朋友把很精致的菜谱递到我面前：“别客气，就咱俩个人，要点高档的，吃就吃好。”

“今天看来你是进步不小呀，还想大破费呀。”我说：“如今咱们什么没吃过，我看主要还是交流交流，特别是向你取点经，不能只升血糖吧。”

“先不说进步，先说吃饭。”朋友说：“我看要两个凉菜，一人来份鲍汁捞饭。你我都不能喝酒，就喝点饮料吧，对了，你还必须是无糖的饮料。”

“那就客随主便吧。”服务小姐去下单子，包间里就留下我和朋友两个人：“说说这回是怎么进步的？还有没有什么动人的故事？”

“把部长当成副部长啦，不过原先你知道，是部长兼副主任，现在是副部长兼主任。”朋友刚说出来我还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因为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有点对不住鲍汁捞饭了。不过看朋友的脸色不象是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你可是县委四大部门的一把手呀，怎么能……”我当时一下还真的给懵了，因为虽说当今社会是一个中国股市式的时代，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从来没有听过：“是不是你最近通什么漏子了，要不然这种事情可就成了奇闻了。”

“什么是奇闻呢？人家说了，我现在的这个安排比过去实惠多了。”朋友说这一席话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表情有一种无法言传的哀怨，只是他在领导身边呆的时间久了，多少还积蓄了些从政人的城府：“既然人家这么说了，那咱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你知道的，这些年我可是没有放松过自己的思想，放松过对事业的努力。”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了：“好了，不讨论这些问题了，我们就讨论眼前的这两道菜。你说这两道菜一荤一素，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朋友平日里可不是这个样子，既就是不知道我下面的话题是什么，至少他都会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说上一番的。可今天我看他的心思全然不在交流上。不过既然我们是用交流的话题走到一起的，我还是要从交流开始，也许这样能让朋友舒心一些。

“说明了人这种动物还就是了不起。你知道的，在动物界有食肉动物和草食动物，可人却是杂食动物，既能吃草又能吃肉，所以现在你看到的人性就有了草食动物和食肉动物的两面特性。温顺的时候就象小绵羊，凶残的时候如虎狼。”

“有意思，接着说。”朋友也许觉得这个话题多少能让自己的郁闷心情得到释怀，所以竟然也有了兴趣：“照你这么说，人这种动物天生就是天使和魔鬼的混合物。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不过我一直有一个事情想不明白，既然人也是动物，可是为什么就能成为世界的主宰呢？”

“这里我要给你纠正一个概念，是人类，不是人。这个概念很重要。做为个体的人其实是很渺小的，别看有些人掌握着你的政治生命，可是要把他和你都放在一个老虎群中，我想大概命运都是一样的，因为在老虎的眼里，你们都是美味，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概念了。”我说：“动物世界里强者就是强者，可是在社会里就不一样了，真正的强者也许会被淘汰，留下的也许就是真正意义上弱者。”

“你这是什么逻辑呀？”朋友似乎有些开心了。

“社会颠覆逻辑呀！就是因为社会的这种不幸规则的存在，社会才有了交换更替的可能和现实。如果社会都是一个伟人的社会，你说社会还能是什么？如果社会里现在都是孔子，你说《道德经》还能流传到今天吗？还有，如果没有你今天的故事，仕途还有什么色彩呢？在当今看社会，你要有这样的思维，就象我们面前的鲍汁捞饭，你说如果在大海中，人还有什么权利和沙鱼对话呢？可现在它却是我们盘子的美味正餐，这就是现实，也是一种真理。难道你没有做过这样的思考？”我其实也是在瞎扯，不过面对朋友今天的这种进步，我也只能去瞎扯了，因为我没有正说的能力和本事。

“不说了，吃饭。”朋友一挥手说：“隔壁有一家新开的足浴中心，听说很不错的，经常泡脚可是对你的糖尿病友好处的。”我知道朋友不想让我就这样无休止的扯下去，因为在人和动物之间要进行一种选择还真的是很痛苦的。

吃完饭我们来到了足浴中心，这里装修的富丽堂皇，暖融融的；服务生给我们安排了一个两人小包间，很快就走进来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她们很礼貌的给我们推荐着各种服务的情况，这时朋友说话了：“不用介绍了，有来最好的。”

每人八十八元，我当时觉得是有些贵了，不过看到朋友坚决的态度，我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给我足浴的小姑娘听口音好像是陕北的，于是我问她多大岁数了，小姑娘告诉我十八岁。听到十八两个字，我不由心里多少还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因为我的儿子今年也是十八岁，可是他正在读高三，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可是眼前的小姑娘……

“你怎么不上学呢？”我问。

“家里穷，都在供哥哥读大学呢。”小姑娘似乎也不觉得什么。

“你做这工作家里大人知道吗？”

“知道的。”小姑娘说：“我没有文化，只能做这个了，其实还不错，一个月生意要好的话可以拿两千多块钱呢。”我发现小姑娘说到这里怎么还有了几分自豪，看来我们的这个世界的价值观真的开始了一种新的变迁。

“听到了没有。”朋友插话了：“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现实，你还给我讲什么动物和人的理论，其实现在我们面对的就是一个原始的森林，什么动物都有，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的这点进步算得了什么，就和眼前的小姑娘们比，你说会是什么？”

“人与兽？还是……”

“打住，说到这里刚好。”朋友一下子盘腿坐起来：“终于画龙点睛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