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是文艺性的论文,属于散文的一种。以抒情与政论相结合,不拘一格,迅速反映生活的事变和人们思想感情为特点。熔逻辑力量与战斗激情于一体,把精辟论述寓于形象之中,以短小、精悍、明快、锋利见长,具有深刻的思想性、尖锐的战斗性和充分的艺术说服力。在中国文学史上,历代许多具有进步思想内容和艺术价值的古文,多是著名的杂文作品。在现代,由于以鲁迅为代表的革命作家的提倡和实践,杂文成为揭露敌人,打击敌人的极为犀利的投枪和匕首,也是批评人民内部不良倾向的武器。此外,也可用来赞颂新思想、新品格、新风貌,乃至传播知识、启迪思想、给人以身心愉悦。
杂文的内容的确很“杂”,但无论古今,杂文都是针对当时现实的社会生活而进行形象地议论的。无论是对敌斗争,还是针砭人民内部的不足,或是剖析事理,揭示规律,杂文都需要建立在论辩的基础上,论辩杂文的力量的基点所在。鲁迅在《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中说:“战斗的作者应该注重于‘论争’;倘在诗人,则因为情不可遏而愤怒,而笑骂,自然也无不可。但必须止于嘲笑,止于热骂,而且要‘喜笑怒骂,皆成文章’,使敌人因此受伤或致死,而自己并无卑劣的行为,观者也不以为污秽,这才是战斗的作者的本领”,这应该成杂文写作的一条重要原则。
一、大中取小,小中见大
这是个选材和立意的问题。鲁迅在《作“杂文”也不易》中说:“不错,比起高大的天文台来,‘杂文’有时确很象一种小小的显微镜的工作,也照秽水,也看浓汁、有时研究淋菌,有时解剖苍蝇。从高超的学者看来,是渺小、污秽,甚至于是可恶的,但在劳动者自己,却也是一种‘严肃的工作’,和人生有关,并且也不十分容易作”。这就要求我们深人群众生活,广泛地学习社会,学习多方面的科学文化知识,只有这样,才能思路开阔,耳聪目明,才能做到“大中取小”。
“大中取小”,并非让我们只关心和追求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和琐碎问题,而是要我们鸟瞰式地总览全局,从重大的社会问题中,抓住最尖锐也最能反映本质的一点或一个侧面。“小中见大”,也不是要我们讲一些空洞的大道理,其或无限上纲,故作惊人之笔,而是要我们透过社会现象,由此及彼,由点及面,通过联想、推理作用,由感性认识上升为理性认识,达到借一斑以窥全貌,从一滴水中照见太阳的目的。这种表现手法,在鲁迅的杂文《现代史》中,体现碍十分清楚。国民党反动派的一部压迫剥削人民的现代史,却通过“变戏法”这个小小的既真又切的形象化的类比,在五六百字的篇幅里显现出来了。
二、以实带虚,实中有虚
在此,“虚”指思想,“实”指材料。思想统帅材料,材料体现思想,也是杂文的写作方法。但在具体表现上,杂文却常常由实写起,以实为基础,或把“虚蕴含在实之中。”如鲁迅的杂文《由聋而哑》开头说:“医生告诉我:有许多哑子,是并非喉舌不能说话的,只是因为从小就耳朵聋,听不见大人的语言,无可师法,就以为,谁也不过张着口呜呜哑哑,他自然也只好呜呜哑哑了。”读过全文后,知道这篇杂文的主题是说明文化需要借鉴,需要积累。读的不多,知之甚少,这是“聋”,“于是精神上的‘聋’,那结果,也就招致了‘哑’来。招致了写不出,创造不出。”从平凡的现象“实”,到深刻的道取“虚”,使文章的思想性立刻上升到发人深思的高度。但一定要注意不要靠过多的抽象说理,也不能简单地运用概念加举例的办法,作机械证明,要学习鲁迅杂文在概括主题中加强思想辐射力的笔法——从具体事实谈起,借“兴发于此,意归于彼”的引申发挥,构成虚实结合,乘实追虚的完整思路,使主题的概括既来自实际斗争,又大幅度地跃进到广阔的思想境界。一般来说,“虚”就是寄寓在“实”里面的,所以有些杂文甚至只谈“实”,不发议论,而“虚”已在其中了。
三、生动形象,风趣幽默
杂文是文艺性的论文,写杂文必须把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有机地结合起来。没有形象的论辩文章,不能称为杂文。
在这方而,秦牧的《鬣狗的风格》是很典型的。他运用联想、比喻、描绘等艺术手法,把“四人帮”的余党、亲信和他们帮派体系的骨干,集中概括成了“鬣狗式的人物”。这种“砭锢弊常取类型”的手法,本是鲁迅先生写杂文的经验。鲁迅在《伪自由书·前记》中说:“盖写类型者,于坏处,恰如病理上的图,假如是疮疤,见画图便是一切某疮某疽的标本,或和某甲的疮有些相象,或和某乙的疽有点相同”。这实际上是一种把个性与共性统—起来的典型化手法。
歌颂性杂文,也可以“常取类型”的。陶铸《松树风格》中的“松树”,马铁丁《火柴颂》中的“火柴”,龚同文《“傻”颂》中的“傻”子们,都足具有共产主义精神的人的一种类型。
造成杂文生动形象的艺术手法是很多的,如讲笑话、说趣味、介绍知识,运用夸张、反语、借代、比拟等修辞手法等等。
讽刺和幽默杂文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揭露敌对的和落后的事物的一种生动有力的手段。杂文中常常运用辛辣或轻松风趣的语言,通过夸张、讽喻、双关或影射等修辞手法,在无情的嘲讽或善意的微笑中,突出矛盾所在和可卑可笑之处,并表露作者的信心和优势。但并不是随便说一些尖酸刻苛的俏皮活,而是必须以作者的敏锐深刻的思想见解和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为基础,才能写得亦庄亦谐,发人深思。
讽刺与幽默有时很难区分,从某种意义上讲,幽默也是一种讽刺,是一种含笑和轻松的讽刺。讽刺需要注意以下两点:
首先要分清敌我,毛泽东同志指出:“我们是否废除讽刺?不是的,讽刺是永远需要的。但是有几种讽刺,有对付敌人的,有对付同盟者的,有对付自己队伍的,态度各有不同。我们并不一般地反对讽刺,但是必须废除讽刺的乱用。”他还说:“如果不是对于人民的敌人,而是对于人民自已,那么‘杂文时代’的鲁迅,也不曾嘲突和攻击革命人民和革命政党,杂文的写法也和对于敌人的完全两样。对于人民的缺点是需要批评的,但必须是真正站在人民的立场上,用保护人民、教育人民的满腔热情来说话。如果把同志当做敌人来看待,就是使自己站到敌人的立场上去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这些话应当作为我们杂文作者的座右铭,牢记心中。
其次要注意真实。讽刺的生命在于真实,不真实的讽刺会变成造谣和诬蔑.鲁迅在《什么是“讽刺”》中说:“它所写的事情是公然的,也是常见的,平时是谁都不以为奇的,而且自然是谁都毫不注意的……现在给它特别提一提,就是动人。”在《论讽刺》一文中又说:“非写实决不能成为所谓讽刺,非写实的讽刺,即使能有这样的东西,也不过是造谣和污蔑而已。”这应是我们写杂文时运用讽刺的一个基本原则。但这里所谈的真实,也不可作机械的理解,又如鲁迅说的:“不是曾有的实事,但必须是会有的实情”,比如:“人心不足蛇吞象”,“鸡蛋过手小一圈”,事实都是不可能有的,但那种工于算计、永不满足的贪心人确实有,这种夸张的讽刺却很成功地表现了那些人的贪心。
至于幽默,要注意防止陷入油滑。鲁迅在《故事新编•序言》中说:“油滑是创作的大敌”,这是很衷恳的。他还在《朝花夕拾•后记》中说:“人说,讽刺和冷嘲只隔一张纸,我以为有趣和肉麻也一样。”
四、语言明快,笔调活泼
杂文的语言要求尖锐泼辣、雄辩深刻、幽默含蓄,简洁明快、生动活泼等等。
在语言方面,鲁迅的杂文是我们学习的典范.在鲁迅先生的杂文中,有民间口语的运用,成语格言的穿插,反语、警句以及重迭、对仗、排比句式的精心安排,都达到了浑然天成、妙趣横生的境地,从而表达了深广的哲理性的内容。比如鲁迅在《三月的租界》中,对张春桥的所谓“我们要执行自我批判”的论调给予了深刻的剖析,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在还有‘我们’和‘他们’的文坛上,一味自责以显其‘正确’或公平,那其实是在向‘他们’献媚或者替‘他们’缴械。”这里没有漫骂,没有恐吓,仅寥寥数语,就把张春桥实际上是日本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献媚帮腔”的真而目揭露出来了。再看鲁迅的《“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中的一段活:“自然,‘喜怒哀乐,人之情也。’然而穷人决无开交易所折本的懊恼,煤油大王哪会知道北京拣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饥区的灾民,大约总不去种兰花,象阔人的老太爷一样,贾府上的焦大,也不爱林妹妹的。”这段批驳资产阶级人性文字,有叙述,有议论、含蓄、幽默,朴实易懂,比起平板的说理和抽象的驳斥,显然生动有力得多。
学习语言不外三个途径,首先从丰富多彩的群众口语中学习和积累,其次是学习古人语言中许多有生命力的浯言,再其次是向外来语学习。要像秦牧所倡导的,在建立材料仓库的同时还要建立语言仓库。
在杂文写作中,许多人常常用典故来加强作品的论辩力的文学性。典故用得好,不但能给人以知识,还能增加杂文的艺术色彩,也使说理更有力。但运用得不好,则不但画蛇添足、成为累赘,有时甚至造成晦涩难懂.典故的内容是很广泛的,作者在具体选用时应注意以下三点:
一是要切题。那种不管与主题有无关系,只是东拉西扯地用典故的做法,是写杂文的大敌。紧紧围绕主题选用恰当的典故,能收到以一当十的效果。
二是要推陈出新。推陈出新的重要方法之一,就是要做到死典活用,不要只做简单的类比或照搬历史的陈迹。如鲁迅在《言论自由的界限》一文中,是这样用典的:“看《红楼梦》,觉得贾府上是言论颇不自由的地方。焦大以奴才的身份,仗着酒醉,从主子骂起。直到别的一切奴才,说只有两个狮子干净。结果怎样呢?结果是主子深恶,奴才痛嫉,给他塞了一嘴马粪”。这段文字,一石投二鸟:用贾府影射国民党,以焦大影射“新月社”,并在其中有一段精彩的议论:“这就是文人学士究竟比不识字的奴才聪明,党国究竟比贾府高明,现在究竟比乾隆时候光明:三明主义。”这句话又赋予了焦大骂贾府的新意:为旧三“明”主义(民)效劳的文人学士要比贾府里的焦大更可恶。
三是用典还可以指出其含义的不足,或补充,或正义,或借题发挥,或反其意用之,把典故用活。鲁迅在《谚语》—文中,对“各个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这句格言进行了阶级分析:“这乃是被压迫者们的格言,教人要奉公,纳税,输捐,安分,不可怠慢,不可不平,尤其是不要管闲事。”面对于压迫者来说,这句格言却另有一番含义:“所以被压制时,信奉着‘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了。鲁迅把两句话各改一个字,就把那种失势时奴性十足,有权势无所不为的人物的脸谱,阴阳分明地勾勒出来了。
本文已被编辑[冰凤凰]于2007-12-6 22:38:3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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