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从这个很不知名的小镇匆匆流入湖南,预示着它已经不再属于广西了。先前的那些激流因为不再属于,而毫无留念的因为这样的界限随波荡漾而去,永远不再存在。
界限,预示着,或者隐含着什么。
呱呱落地,很平静,就像母亲回忆的那般深刻,哭的很短,也并不响亮,八五年,这块刚刚有点肥沃的土地,依然是生男传后的信奉者,祖母应该很失望的听着这样不响亮的声音,她向菩萨祈祷了十来个月,全部化为乌有。直到父亲亲口对她说是个男孩,她突然露出了一点悦色,就像当时刚要出来的冬日,然后急忙的往火里添了一把材·
又是一个界限,黑夜跟白天的界限。
满月的时候,人很多,祖母把村里的人全叫齐了。腊月里杀两头猪在那时已经算是个很奢侈的数字,鞭炮不短的响,很热闹。
那天夜里,我再也睡不着了,拼命的哭,母亲的呢喃也失去了应有的效果,每天只能陪着我通宵,我本来很虚弱的小身躯变得更加不堪一击,终于有一天,我开始沉默了,除了呼吸尚在。
母亲把小学教师的工作辞掉了,带着我到处求医,镇里的卫生所查不出任何问题,县里面也是如此,只是我的呼吸更加微弱,晚上不断的出虚汗。母亲绝望了,她抱着我呆呆的走在县城的路上,几乎走遍了全部的路,也许,她的泪水早已经哭干了。终于她累了,在一个小胡同里坐着。父亲坐在旁边,地上很快的丢满了烟头,在我眼里,他并没有抽烟的嗜好。
胡同外面人来人往,跟胡同里面形成了一道界限,生与死的界限。
胡同的一扇门开了,那样的吱呀声很刺耳,熟睡的我却没有任何反映,也许临死的人都会很安静,婴儿也是如此吧。
那扇门是一家中医门诊,一位老人走向了母亲,蹲着我很仔细的看,父亲已经没有表现出那种原有保护他孩子的举动·老人很和蔼的询问着母亲,母亲很累,但还是下意识的回答着,不断的哽咽·无助时的同情,也许会让她好过点。
老人最终把我带进了门,那是一扇并不起眼的门。
门里很暖,母亲说,她抱着我烤火的时候,我依然没有任何让她能兴奋的反映,哪怕是发出点声音。沉默,依然。
药熬好后,老人细心的用小勺子往我嘴里送,一小碗的药喂了几乎一个小时,不断的擦掉我吐出来的药水。很快,我下意识的咳嗽几声,也或许是我还没有死去的信号。母亲很惊讶,因为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这样的举动,她非常敏感的急忙叫了父亲的名字。父亲说,她叫的时候,很自豪。
老人再三要求父亲住下,父亲最终还是为难的应允了,因为习俗,人死在他家,会给别家带来晦气。也许,老人并不是很在乎这样的习俗·
生与死,在拖延的时间里很漫长。那一夜母亲因为太累睡得很熟,父亲则在火炉旁跟老人聊天,在他看来,赤脚医生总是爱说些奇怪的事情,而对生命并没有很大的帮助。也许他们的对白,至少父亲只是寒暄的话语。
又是黑夜白天的界限,我的小手弄醒了母亲。我的手并没有一点力气,在母亲的眼里,或许那是一个非常大的举动,她说我的眼睛睁得特别大,眼珠子不断的动着,跟正常人没有两样,只是呼吸还很微弱。她很兴奋,但并没有很大声的叫父亲的名字。
父亲从火炉旁走了过来,看了又看,确认是真的后,露出很大的笑容,没有笑声,应该很甜。
母亲说,太阳刚出来那会,是红色的·
-全文完-
▷ 进入临水笑天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