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大学毕业时,我在汕头一家酒店打工,和酒店的公关小姐——也就是坐台小姐——同住一层楼。每到夜幕降临,浓妆艳抹的小姐们倾巢而出,走廊里随即一阵骚动,满鼻余香。
日子一久,知道了酒店的头牌红小姐是一个叫阿紫的四川女孩子,我从一些小姐愤愤的议论中得知阿紫原名叫蔡梅紫,虽然我不知道她们当中谁是阿紫,但心里还是隐约有一点亲切感,缘于我们既是邻居又是同姓。
一个周末的晚上,夜已经很深了,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一个尖细的女声又唱又笑,我好奇地出门观看,声音是从斜对面的房间传出的。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从里面冲出来几个小姐在走廊里干呕,一打听,才知道是阿紫喝醉了酒:“阿紫?蔡梅紫?”我不由地走过去,刚到门口,便被一股呕吐物的酸臭味醺得倒退—步,定睛—看,房里一张下铺躺着个手舞足蹈的女孩子,床上床下吐得一塌糊涂。见有人走近床边,她顿时安静下来,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我,半晌,才怯怯地说想吃皮蛋瘦肉粥,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
我开始打量她,这是一个长得娇小的女孩,不很漂亮,也不出众,但那双眼睛,水灵灵地透着坦诚和一种柔柔的纯,这是一双让你不忍心去拒绝的眼睛,当她用这样一双眼睛望着我,说想吃皮蛋瘦肉的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能成为最红的小姐,用“我见犹怜”来形容地最恰当不过。当我费了很大劲将一切收拾妥当,阿紫感激地拉着我的手,叫了—声“哥”的时候,我感觉到,我们早已熟悉得像一对邻家兄妹。
以后,每次阿紫坐台回来,都会给我拿回一些八宝粥和易拉罐之类的东西,有时候会打上一个很丰盛的“包”回来慰劳我,给我少油寡盐的胃肠增加了不少营养,我也常常帮地洗洗衣物,干点小事情,我们互相关心,彼此关照,共同分享苦与乐。渐渐地我对她更多了一些了解,阿紫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她不像其他小姐对客人欺骗敲诈,小偷小摸,因而她的坐台率和回头客都比别人多,自然就引起其他小姐的嫉妒。更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年仅二十三岁、外表像个中学生的她,竟然已是两个女儿的母亲了。原来阿紫生长在四川大巴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赤贫的父母在她还不到十七岁时就将她嫁了出去,连生两个女儿使她在婆家挨打受气,实在没办法才跑了出来。知道了阿紫的遭遇,我对她更加怜惜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有一天阿紫突然告诉我她有了男朋友,在龙湖区做保安,后来我见了那个男孩子,长得高大魁梧,仪表堂堂,听说还是个大专文化,以后阿紫就常常往龙湖跑。春节渐渐近了,阿紫兴奋地告诉我,那个男孩准备带她回安徽老家见父母,我很为阿紫感到高兴,一个星期以后,阿紫和她的男友踏上了回家的路。
春节后一个月,阿紫回来了,她告诉我,男友家根本不接受她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子,她想再干个一年半载挣笔钱结婚。说来也怪,自打从安徽回来,阿紫的好运就不复存在了,常常几天坐不上台,男友也找不到事做,慢慢地他们的生活就成了问题,而我学生收入微薄,即使倾尽所有也是杯水车薪,只能干着急。这天阿紫又没坐上台,我再也掏不出一文钱了,我俩愁容相对,更要命的是阿紫的男友将露宿街头了,望着阿紫泪盈欲滴的样子,我一狠心,带着阿紫去找一个叫肥佬的家伙,阿紫很快从肥佬那里“挣”到了二百元钱,走出门后,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过了不久,广东全省大规模扫黄,很多酒店被关闭,我们所在的酒店也关门了,阿紫和她的男友一起去了别的地方,我也背着行李到处找工去了。
本文已被编辑[燎原百击]于2007-12-5 12:41:34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南香余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