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魁星楼上当!当!当!钟声沉重洪亮,像睡不着觉的老人,多事的叫醒了贪床的城里人。
钟声停后,紧接着,大街上清洁工扫地扫帚声,嚓、嚓混杂在拉啤酒三轮车嘎、嘎响的链条里,车上啤酒瓶发出无系清脆撞击声由远而近飘进汪峰耳朵里。
松山县城又一天就是这样被人们在凌晨辛勤里忙碌的打开了大门。
汪峰推开窗子,清新空气带着松山山松特有香甜气息扑进鼻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伸出双臂,十指相交,来回做了几个伸拉运动,顿感精神多了。
立秋后的松山县城仍残留着夏天的热燥,阵阵清风从松山那边溜进县城的大街小巷,吹佛在一夜末眠满面倦容汪峰脸上,汪峰感觉凉酥酥的舒坦。
街两边疲劳的路灯无精打采在雾蒙蒙里大街两边亮着。做早点小摊旁炉子里冒出来旺盛的火苗像一排高举的火把把大街照得通亮通亮,火星划破雾气,慢慢地升向空中。
天渐渐亮了,大街小巷有人走动。
“米酒……嘞!米酒!西河湾的米酒!”伴着“梆、梆、梆”的敲击竹筒棒子声从巷子尽头传了过来。
叫卖米酒的是个驼背老人,汪峰来松山县城工作第一个早晨就是被驼背老人棒子声把他敲醒的。两年了,老人的棒子声就像汪峰床头上的小闹钟,准时的报着点催他起床。
汪峰听疲倦了驼背老人的棒子声,日长时长有些讨厌这种与时代不合拍的叫卖声。特别是星期天,想睡睡懒觉,棒子声却偏偏大的出奇,好像是有意与他作对似的,不让他贪床。汪峰几次想冲下楼找驼背老人理论,恨不得砸老人挑子,摔老人棒子,要老人赔他精神损失。他想是这样想的,却没有这样做。
今天听到驼背老人的棒子声、叫买声;“米酒……嘞!米酒!西河湾的米酒!”汪峰觉得格外动听,当声音击荡在耳膜里使他顿感震惊。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老人,发出来的声音竟如此圆润,就像是听到了歌唱家吴颜泽的“船工号子”一样悦耳动听,驼背老人使他忘记了一夜疲倦。
汪峰在老人的吆喝声诱惑下,所性把头伸出窗外,他要认真的听一回老人古老歌声,看老人如何做开张的第一当生意。就在这时候,驼背老人迎着汪峰视野和他的担子己经到了巷子中央。老人的吆喝声,跟着他的红木桶挑子清晰地跳进汪峰的新奇里。
驼背老人穿的是一双梭子口黑布鞋,裤脚用一根带子系着,看上去像一对黑色灯笼在光溜溜岩灰色松山石铺成的地面上摆动。肩膀上的竹扁担长日长时被老人肩头上的粗布对襟上衣磨得乌红乌亮的,扁担两头四根细麻绳匀称的吊着一对小圆桶,行走在巷子中央,那神景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天平。还有他那苍老的身躯、精瘦爬满皱褶泥土色的脸膛上,隽刻着父亲般的艰辛和乐观。老人的身影和他的吆喝声、在巷子两边老墙老楼的映衬下,是一幅深沉古老的画让汪峰耳濡目染。
随着驼背老人叫卖声,老人那一对擦得明光水亮桐油漆过的红通通杉木桶前、围满了手端搪瓷小盆的大人和孩子。老人轻盈地落下担子,放下手中竹筒和棒子,揭开桶上杉木盖子,手拿铜勺子笑眯眯地看着一圈好似千手观音的手和碗,和气的说:“大家不要挤,都有,都有!”
随着老人的都有!都有!老人的顾客开始争先恐后的叫喊着;“爷爷先给我打一碗!驼子大叔我先来的!”老人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应接不暇地服侍着他的顾客,黄铜勺子在桶内桶外忙碌着。
先端着走的一个客人,一路走一路低着头,把舌头伸进碗里尝着开桶的米酒,像是醉了似的;“嗯!还是驼子老头儿的米酒地道,纯糯米酿的,没掺水,甜的粘口!”
一个老太太从老人身后伸去一个碗:“大兄弟给我打一碗吧,老头子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天天大清早惦念着你做的米酒,是你的米酒在维持着他的命啊!”
驼背老人转过身子连忙给老太太碗里打了一勺子,又添了半勺,接过老人递过来的一元钱对老太太说:
“老姐姐,您年岁大,走路不方便,明天您站在你家门前言一声我送到您老家里!”
老太太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正在朝她碗里勺米酒的驼背老人,颤微微的手晃动着,说:你起五更睡半夜,大老远挑一担米酒上街,挣几个钱也不容易,每次你都多送我半勺,欠你的情啊、大兄弟!老太太说话间眼睛里潸着泪。
老太太端着米酒,笃着拐杖,艰难的向前走着,那背影像风下的烛火在石板上面摇曳。
驼背老人不放心的看着老太太颤动的背影,吆喝着:“老姐姐,小心嘞!前边拐弯的地方有个石桩子!”
驼背老人这一幕深深的印进汪峰的眼眸里,汪峰眼窝被俩个老人濡湿了,汪峰真的醉了。
巷子里漂流着米酒的清香!
巷子里的清晨被卖米酒的驼背老人灌醉了,静静的躺在那里。
驼背老人站在巷子中央,捋着手中皱巴巴的块票跟着他的米酒在家家户户的早餐桌上醉了。
“米酒……嘞!米酒!西河湾的米酒!”
声音随着移动的天平,渐渐的消失在巷子深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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