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生日又到了，正好是星期天。虽然离家是千里迢迢，但我还是决定回家。之所以说又到了，是因为我渐渐害怕了父亲的生日。因为我必须回家。可是以我目前的状态回家是很难的一件事。距离，工作并不是问题。困扰我的是父亲又要问我对象找了吗？虽然今年我才二十六，可家里所有人为我的婚事迫不及待了。好像我已经是大龄青年，问题很严重。每次回家听到我否定的回答后，父亲的脸总是很难看，甚至挂满了憔悴，沧桑。我只能硬下心来，装作无所谓，大声的说笑，改变话题。但心里也明白，父亲由于种种原因，生我时三十岁了，同龄人中只有他没抱孙子，那种心情是很复杂的。看到别人领着孙子到处转悠，他只有看的份，只能安静的走开。有好几次，我看到二弟领着女儿来找我时，父亲不说话转身出门，直到二弟走了才回来，唉声叹气的。

难归难，可还是要回家的。弟，妹都在外地，肯定回不去，我再不回，更难受。报着把所有的困难和不幸留给我一人的悲壮心情，依然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心里盘算好了，回家之后抢着干活，让父亲明白儿子是真心对他好，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他的痛苦。

到家时，父亲去放羊了，母亲给我做了饭菜，两个月未回家，似乎没什么变化，几间屋子全转便了，也没有让我激动的地方。自从去年弟弟去兰州上学，家里只有父母，繁重的农活落在五十多岁的父母身上。还能有什么大的变化吗？要说变化仅仅是父母越来越老了，岁月的痕迹清晰的刻画在他们脸上，纵横交错。

“你爸这几天一直念叨着，说你可能工作忙，来不了”母亲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说。

“你爸想把咱家北屋的地铺了，问你同意吗？”

“你爸。。。。。。”

“我爸在哪里放羊，我去换他。”听着母亲唠叨不断我只好打断。

“就在前面山上，你想换的话吃饱了去吧。”

父亲看到我并没有一丝的高兴，依旧沉着脸。

“昨晚从银川走的？”

“恩”

沉默，持续的沉默，想找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可一向挺机灵的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说点什么。

“你来干什么？”父亲突然问“吃饭了吗？”

“吃了，来换你，你的生日了，好好休息一天吧，羊我来放”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表达了我的意思，想感染一下他。

父亲没说话，沉默了好长时间，终于把牧羊铲递了过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那只红头绵羊可能要下羔子，你主意看着，有事喊我”

山里的风很大很冷，出门时母亲特意让我穿了皮袄，但还是冷。好在现在是农闲时节，没有庄稼，任凭羊撒了漫山遍野，只是盯住那只可能下羔子的。冬天的山里很静，静的只有风声。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香烟点着，借以取暖。眼前的每条沟，每块地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这是我童年生活过的地方，小时候放羊，放牛甚至玩耍都是这里。可最近十年我远离了这里，求学，工作，直到现在基本上定居在另一个省。家乡的一切似乎真的离我而去了。不由得有种亲吻一下眼前这片土地的冲动。双手捧起一把黄土，看着它们在指间轻轻滑落，随风而逝。忽然父亲的脸出现在我眼前，父亲每天面对着这里会想些什么呢？是我和妹妹，弟弟还有家里的一切吗？肯定会的。而当他想我们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呢？工作？学习？聚会？。。。。。而这一切也会随风而逝吗？我不敢往下想了。

晚饭照例是在沉闷中进行的，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气氛。只有母亲喋喋不休的唠叨着，勤劳一生的母亲只要有一点点值得快乐的事便掩藏不住。

“咱们在这里吃饭，不知你弟你妹吃了没有？”

“看来还是你关心你爸，每年都来。”

事实上我也是偶然间知道父亲的生日的。记得那年我照例好久不回家了。进家门时母亲笑呵呵的问你给你爸过生日来了，我有点纳闷，自己并不知道父亲的生日是哪天啊！母亲告诉我，那天就是父亲的生日后，我便记住了，心想不管以后多忙多远我一定要来给爸爸过生日。父亲吃完饭拎着手电出去了。父亲推算那只绵羊今天一定下羔子。看来今晚父亲又要熬夜了。每年的这个时候，父亲总是睡不好觉，羊羔是家里主要的收入，天冷很容易冻死的。我心里暗自高兴，父亲不会问我找对象的事了。

“明天咱们去拉山顶的高粱吧。”母亲看我准备睡觉用很委婉的语气说“你早点睡，早点起床。我和你爸俩人拉不动。”

我答应着回屋睡觉了。按照上班时间定好了闹铃。

套上毛驴，拉着架子车在寒冷的早晨上山，这样的事再记忆中是上小学时候，父亲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装上满满一车家肥往地里运，边走边说好好念书，不然就在农村苦一辈子，谁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多好多好。或者给我讲些人生的大道理。但今天父亲一直不说话，一手推车，一手搭在后背上。还好母亲说个不停，我第一次发现母亲的唠叨是那么的好听，一点也不觉的烦。

“本来想着我和你吧分两车拉，可最近碾场没顾上。”

“咱们三个有一车就拉完了，在山里被糟蹋了不少啊！”

“昨夜你吧几乎没睡觉，那只羊下羔子了”

到了地里我才发现母亲所谓的两车只有一点点，装了不满的一车。下山时母亲不停的喊“慢点”，父亲很使劲的扶着车辕，这种架势只有每年收麦子是有过，可现在父亲尽然如此小心。“岁月催人老啊！”。我掌握好方向尽量让父亲多出点力，父亲一直很好胜，虽然现在有点力不从心，可脾气一点没变，只有让他觉得自己能行便很高兴，累一点不算什么。

为了赶在明天早上到银川，中午我便出发了，母亲做好饭，父亲吃了一点又出去了，只到走时也没看见，母亲唠叨着。

“别管，你爸就那脾气，去了好好上班，家里都好着”

到了河对面我看到父亲站在家门口孤零零的望着我，虽然看不清楚，但那双期盼的眼神深深烙在在我心里。

"保重，爸爸，我一定好好工作，再给你找个好儿媳妇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