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天高云淡，既便

风声骤起大雪飞卷麦子已经归仓

看来事情还是和去年没什么两样

一切安然无恙，实际上

我们也再不想搬出那些重复了多遍的赘言

这一夜你又从噩梦里警醒

把扫着落叶的秋风当成了我们黑压压的脚步声

我们向你逼近，好像还有什么事需要赶紧

我们高举的石头没有砸出你的血液和骨髓

这次仅仅是一身冰冷的汗浸

是的，当你看到贪婪走向末路

也曾不止一次想起古往今来那些同类可耻可悲的下场

可是，我们不打算用唾液淹死一只蚂蚁

我们也不打算用石头砸你的头颅

我们念你那时候

也曾是一个赤脚的放牛娃

也知道疼爱牲口爱惜粮食

也知道打拱作揖讲个礼数

也尊敬那些衣裳褴褛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父兄嫂婶

也常常在村里戏台下把那些贪官奸臣恨得捶胸跺足

也知道，长大了要做个好人

也知道，要做个出息人光宗耀祖

可是啊

你记不得了，记不得什么时候心上结满了锅黑

别人认不出你了，你也认不出自己

你记得吗

你记得那个张瞎子吗

你小时候最爱听他讲杨家将的啊

你存折上其中的五千块

就是他用一条命从煤窑里换来的呀

可他儿子上不了高中的事，你帮忙了吗

你记得吗

你记得那个刘瘸子吗

就是你上学时帮你爹打麦子跌折腿的刘大伯呀

为给下岗儿子谋个“饭碗”

背着攒了好些日子的鸡蛋拐宕了上百里路求到你的家门上

你大发雷霆说这么多吃不了都会成为坏蛋

你让家人煮了三十个给瘸子当午饭

刘瘸子，他吃得肚里流泪眼里也流泪吃得好心寒啊

你记得吗

你记得那个孙老汉吗

那个拿自己水烟钱凑足你上学路费的孙铁匠

那次包工头请你吃喝玩乐

被你压坏由包工头三千块了事的那个打工妹

那，就是他的孙女啊

我们想不通啊，娃子

仁义道德咋就成了你嘴上的幌子

权力金钱咋就成了你活着的痴迷

你说是要为民请命造福一方

你想着要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可是摸摸胸口问问自己

你，为民请命了吗

你，造福一方了吗

你，光宗耀祖了吗

你看看你

你请的谁的命啊

你造的什么福啊

你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啊

你知道吗

村口，那个你小时候打秋千的歪脖子树

我们已经把它给砍了

村里，那个养活了你的大涝池

我们已经把它给填了

村东头的包木匠做了什么了

我说了你定会心惊肉跳

……

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

本来，我们还想再给你叫叫魂

可是王奶奶家的那个小箩箩

怎么能逻得住你那个背负诅咒的贪魂啊

我们可怜你啊

你这行将腐臭的走尸

我们不打算用唾液淹死一只蚂蚁

我们也不打算用石头砸你的头颅

我们打算一起放任你在欲望里腐朽至死

不过告诉你

我们的祖坟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只是

凭一点点村里人的善义

我们不再提着镰刀举着石头在你梦的冬天里行走

我们还是想让你安稳地睡上一觉

好在明天，看着你走向自掘的坟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