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望着庭院里怒放的木槿,正红艳似火,便蓦地想起她了。好些天没见,如今已是花草凋零的淡季,该不是回故乡了吧。
近两年,常在小区附近碰见,她总是微微一笑。那是个卖花女人,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瘦弱,浑身上下却显得干净利落,春夏时,常见她穿着淡花的衣裳,骑着或推着单车,而车尾,总驮着个大篮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时令花草,齐整,和她本身素净的样子,很相映衬。
花中,更多的是玫瑰,有大红、粉红及黄色三种。一般是一打先扎好,再一大捆绑在一起。能看出她的用心,每一朵花儿都用小小的透明胶纸包着,免得弄坏。每扎底部也包得严严实实,据说里面有水,能让花儿保持新鲜,芳香也能持久些。挤得满满的花,从篮子里整齐地探出头来,老远就能望见她,以及身边的那抹炫丽。
许是我心底,藏了些小资情调,遇见,总爱买几支,那还是做女儿时沿下的习惯。只因有个喜爱的花瓶,朋友送的,装饰柜里常摆着。瓶身刻有几株兰草,细而高,是古朴的陶瓷方瓶,很是雅致。虽然没学过插花,却也能凭着感悟,摆弄得似模似样。常买的,是一两支满天星与五六朵黄玫瑰,与褐色的陶瓶搭配起来,很和谐,插上,摆在餐桌的台布上,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能美丽我几日的心境。
我总觉,卖花的人,应透着灵气。这条街,有好几个卖花女人,但我只在她那买。看不惯那些人粗笨的样子,满是庸俗和市侩,玷污了美丽的花;而她,却总带着温婉诚恳的笑容,透着如花儿般的娇美,唯觉出她是懂花、惜花之人。一次和她聊起,才知她不是本地人,来此多年,能说好粤语。那花她自己种的,是住在郊区的花农,而并非花贩。我便知道了,为何她的花总比其他人的、鲜艳得多,也是卖得最快。
有天晚上,从超市出来,恰好碰见她正把车停在那,是附近一家美容院的门前。几个穿粉色工作服的女孩子,各人挑了一大把。原来是贱卖,买一送一,她要急赶着回家了,孩子还等着她回去做饭呢。剩下的,残了些,可能是先头的人挑拣过的。黄色,只余十来支。她见了我走近,笑盈盈的说:都拿去吧,总帮衬我,今日不收你钱了。
我还是只选了六支,本也是花瓶插不了过多。按以往价,是十二块,没有零钱,我递过去一张二十,“你也不容易,不让你白送了。”她找来找去,却还差一元。我说算了,她就是不依,固执说要去找散来。我只得扔下一句,那你下次再给吧,急匆匆走了。
再见她,是几日后的黄昏,她仍尚在商场门口徘徊,花篮里却是空的。看见我,露出很欣喜的样子。我才记起,她是等我呢,那几天家里恰好有人帮忙采购,我没出去,也早忘了那事。可知她为了那一元钱,从第二天就开始,一直在附近寻我、等我,直至每天晚上。真是个傻丫头,一块钱需要那么认真吗?她羞涩地笑了笑,轻声回答:不还给你,我总记挂着,睡不安生。
一元钱虽微,但也能透射一个人的灵魂。无商不奸、处处陷阱的当今,这个可爱而朴实的异乡人,拥有着一颗多么纯善的心。那份近乎愚痴的诚信,那种难能可贵的朴实,该令多少人汗颜呢?她,靠着自己的双手,在远离家乡的这里,把一份美丽的事业,经营得如此绚烂多姿。
常在世间游走,可曾用我们的眼,探寻过那一颗颗美丽的心呢?是否错过了几多动人的瞬间?
原来,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
原来,那一袭幽香,不仅仅源自她满篮子的鲜花……其味馥郁,醉了我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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