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伢子哎,你真好!有你陪着我……”隔壁张爷爷又在跟儿子说话。我在书房里做作业,虽然看不见,却也听得清。
隔壁本是张伯伯的家。从张伯和我爸爸的交谈中,我粗略地知道,张伯在六岁的时候,就死了母亲,是张爷爷既当爹又当妈,一手把张伯拉扯大,日子很艰难,张爷爷过得不容易。
“满伢子呵,来,这里坐……”隔壁,张爷爷声音那么和悦。
据张爷爷说,张伯蛮能干,初中毕业后,跟人学泥工,手艺不错。讨了堂客。不久当起包工头,接了好些业务,赚了钱。后来,在省城买了门面,做起了建材生意。两公婆对张爷爷也不错。这不,张伯还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装饰不赖,特地把张爷爷从乡下接到城里,说要让老爸享几年清福。张爷爷生活不愁,生活费,张伯在年初就给了个够。只是伯伯生意忙不赢,半年难回一次家。
张爷爷人很好,待人热情。我家和张伯家的屋顶是相通的,我家屋顶种了菜,张爷爷来了之后,也在伯伯屋顶上种了菜。可爷爷给自家菜地浇肥时,总是顺便帮我家的浇一趟。爸爸要谢他,他却说“唉呀,左邻右舍的,不要、不。”
不过,张爷爷也有缺点。说什么住在城里不舒服、没活干啦,又没有几个熟人、冒得味啦。于是,爱找人搭讪。记得他刚来时,我爸要我去张伯家借打火机,门铃一按,张爷爷飞快开了门,叫我坐,叫我自己拿炸薯条吃。
“小姑娘今年多大啦?”爷爷开始搭讪了。
“十五岁。”我答道。
“读几年级啦?”
“高一。”我敷衍道。
“今年的猪价钱……”话刚出口,又觉得说的不是对象。
“小姑娘……喜欢吃肉啵?”
我这么滚胖的,讲什么‘猪’啰,我忌讳。吃什么‘肉’啰,我减肥。于是,我赶紧拿了打火机,溜回了家。
“满伢子哎,来,到咯里来晒太阳……”张爷爷又在张伯家阳台上说话了。
事情有点蹊跷。张伯好像没有回哪?张爷爷昨天不是跟我老爸说:他崽打了电话回了,问他身体好不好,伙食莫算细,不要感冒了。还说生意忙,不得回家。况且,如果和伯伯说话,伯伯怎么就不搭腔呢?
想那么复杂干什么啰?反正张爷爷爱搭讪。
对了,今天早上我出去跑步,不又看到张爷爷在大樟树下跟人搭讪吧!
“老人家贵姓哪?”树下,一个银发老者正在打太极拳,张爷爷向他问道。
“姓周。”银发答道。
“老人家高寿啊?”
“六十八。”
“我民国三十五年的,比您细六岁。”张爷爷兴趣来了,又说道:“前几年我在家里喂猪,冒赚……”
“周局长早!”一妇女从银发旁边跑过,一声女中音叫过。
“局长”?张爷爷语塞,悻悻的走开了。转到大树这边。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老头,好像也是刚进城的。
“老人家早啊!”
“早。”
“今年猪价钱好……”话还没讲完,那老头说他老婆催他快点去买菜,弯腰捡起篮子,转身走了。
你看,张爷爷不是爱搭讪吗?
……
“满伢子哎,听话,跟我拿得打火机来。”
怪哉!张爷爷又没有细崽细孙,什么“听话”不“听话”啰,我丢下作业,就要去看个究竟。
我蹑手蹑脚走进卫生间,轻轻打开窗户。一眼望去,哎呀!阳台上,张爷爷正在对着它说话,那只从家里带来的——狮毛狗!
(彭宏志)
-全文完-
▷ 进入湖湘笔耕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