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给我滚出去，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父亲暴怒的声音还在身后，还未完全扩散开来，苏浅早已重重摔上门，叫那声音关在了门内。

打伤了人又怎么样，自己可是他的亲生儿子，何必对他动这样的气，说出这种狠话来。到现在苏浅也没觉得自己有哪点错，心中全是对父亲的不满。

反正出来了，不是不许他回去么？叫他回也不想回，他去叫上了小言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出去热闹热闹。

二

“你怎么把那人打破的，我看到他捂着头，满脸是血，可好玩了。”小言倚在他身边笑着说，那模样，竟是不懂得什么是可怕的，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随手捡了一块砖便砸上去了。”苏浅回答，言语很冷淡，但小言丝毫不觉得，她兴奋起来的时候感觉总是很迟钝，傻傻地快乐着。

苏浅咬着吸尽的烟头，狠狠地吐出去，然后一抬头，看见童眉在不远处被几个女孩围着，他看过去时，她正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趔趄地向后退了退，有被站在身后的女孩给推上前去。苏浅觉得她此刻像个不倒翁。

发现苏浅目光注视着一个方向，小言也便顺着看了过去，看到了那一幕，她脸上漾开浓浓的笑容。

“那个童眉还真是个怪胎，平时不说不笑的看着真不爽。现在可好，竟然和小姿的男朋友传绯闻，不是找死么。这事可没这么简单了结的。”小言一边说着，一边摆好架势准备将这场好戏继续看下去。

忽然她的身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抓住身边的东西才稳住，然后才发现，身边她一直倚靠着的苏浅竟向那个方向走去了。

“你干什么？她们不好惹的。”小言在身后叫道，毕竟她还是很关心苏浅的，不喜欢看到他被人打伤的样子。

但是苏浅根本就不理会她，径直向前走去。

苏浅走到那里时才看见童眉的嘴角已经有了血迹，脸也明显地肿了起来。

这时小姿抬高上臂，又是一个耳光要重重扇下，却在半路上被人抓住了。这时大家才看到苏浅站在了这里。

苏浅看到童眉投向自己的目光并没有感激，而是带着愤怒的。他很恼火，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跑过来管这种闲事。

“你小子找死啊！我的闲事也敢管！”

苏浅没有说话，跟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说也说不通，他只是推开小姿，推开那群将童眉围住的女孩，然后拉住童眉便要走。

拉了一拉，没拉动，苏浅恼火地回头，他可不想在这里动手打女人。可回过头去，他却有些傻了，童眉站在小姿面前，两眼冷冷地盯住她，然后手臂抬高，再重重地落下。

“你干什么？疯了吗？”苏浅吼过去，童眉只是冷冷地回望，嘴角还隐约地往上翘着。苏浅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寒意，不再说什么，拉住她便一路狂奔起来。

那群还在玩乐的兄弟和一旁看着的小言忽然傻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狂奔着消失在视线中。

三

“你这女人还真是变态，那种时候还有心情扇回去。”

跑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里苏浅说道，那语气很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地是为童眉所震惊。

“她扇了我那么多下，我才还回去一下。”童眉回答，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还有些为自己吃了亏的忿忿不平。

“回家吧！”苏浅推了她一把，然后便先向前走，走了几步，发现童眉没有跟上来，便奇怪地问：“怎么了？你还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我是要回去的，而你好像回不去了。”童眉站在那里，虽然身处于黑暗之中，但苏浅分明看到了她脸上明显的笑容。怒火涌了上来，苏浅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经过童眉身边时狠狠推了她一把，这一是他唯一能发泄自己愤怒的方式。

四

回去那里时兄弟们和小言都已经不在了，已经很晚了，那里只有稀疏的人，很冷清。有些冷，苏浅裹紧衣服，蜷缩着在一个角落里坐下，今天晚上只能这样将就了。

还没将就上多久，父亲便在他惺忪地睡眼中出现了，身后站着的，是带着讥讽表情的童眉。

父亲冲上来不由分说便打了他一顿，然后把他给拎回去了。走在路上时父亲说：“你今天帮了眉儿，好歹还有个哥哥的样子，这次就原谅你了。”

苏浅扭头看童眉，她脸上已经没了表情。

五

回到家中便没有人再理苏浅，都各自睡了。苏浅一个人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被父亲打肿地模样有些泄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有就算了，却偏偏被他遇上。

忽然有人没敲门便走了进来，是童眉，居高临下地递给了他一瓶药酒，然后又是讥讽地笑，走了出去。

愣了一会，苏浅无奈地拿起药酒擦起来。

六

第二天一早苏浅正在幸福的享受着被窝的温暖，突然父亲带着怒容将他从被子里拎了出来，吼道：“还要睡到什么时候，眉儿都已经准备好要走了。”

苏浅注意到父亲在盛怒之时提到童眉时语气仍然会变得温柔，他心中积累的怨气也喷涌出来。

“你记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你眼中的坏孩子的，就在你把她带回来开始！”苏浅说着一手指着倚在门边的童眉，那神情十分委屈。

父亲愣住了，有那么一段没有说话，然后用低了八度，装作强硬地语气说道：“是我的儿子就不应该对父亲说你！”

说完他转身，童眉也安静地转身，两人一并离开了。

七

那天晚上苏浅回来看见桌子上是丰盛的菜肴，反正一切都不是为了他，他便装作无所谓地坐下。

父亲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然后有端来了两碗饭，一碗给了苏浅，另一碗放在了自己面前。

苏浅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她呢？”

父亲安稳地夹着菜，一边说道：“今天被她叔叔接走了。”

苏浅的脑子里一下空了，脱口问道：“为什么？”

父亲放下筷子，说道：“我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你是多么的不公平，现在我把公平还给你。”

苏浅突然将碗砸碎在地上，他站起身，冷冷说道：“你装什么，我知道你为什么把童眉带回来，因为他是你喜欢的女人的女儿，你假惺惺地给她家，现在又说为了我把她送走，这算什么？骗子！”

苏浅再次摔门而出，他想要去把童眉找回来。

八

在车站苏浅找到了童眉，她正要上车，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看到苏浅时她脸上有些惊喜，那个表情苏浅看得很清楚。

“不要走！”苏浅说，也来不及在乎自己的态度转变得是否突兀。

童眉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尖锐，忽然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孩子。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说：“谢谢你能来，对不起，这几年把你害惨了。”

“为什么总是故意整我？”乘此机会苏浅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为什么把没人要的小孩捡回来。那句话我一直记得，很伤心。”

说完童眉便跟着叔叔上了车，苏浅总于看着童眉的背影笑了。

九

那还是年幼的时候，父亲突然地带回来了一个女孩，女孩很漂亮，像个玩偶，有种精致的美。苏浅忽然看见女孩的瞳色中隐约有些红，心中便有了一丝恐惧，再加上厌恶别人介入自己的家庭，苏浅便说道：“爸爸，你为什么要把一个没人要的小孩捡回来？”

原本是一句小孩子的气话，却不曾想那样深刻地印在了另一个小孩子心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