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市区的潘玉琴做梦也没想到,有人会撩泼起她沉睡了20多年的“知青情结”。
那天晚上,“场友”张明芳风风火火地闯进潘玉琴家,硬要拉她去参加“海南崖县三师十三团知青联谊会”。多年来,潘玉琴因为工作不顺心、婚事又多次失败,有点自卑,所以—般的“同学会”什么的从不参加。可这次,碍于面子,她只得硬着头皮和张明芳踏进了酒店。
推开301包房,潘玉琴刹那间恍若隔世,—张张既陌生而又熟悉的中年男女的脸孔在她眼前晃动。舞台上,—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正拿着“麦克风”引吭高歌:“万泉河水,清又清……”,他一看见两位女士推门而入,就颇具绅士风度地弯腰伸手,做了一个优雅的请的姿势,然后才继续“卡拉”下去。
“哦,是他,许志彬!”潘玉琴心里骤然“格登”了—下,哦,那张白净的棱角分明的脸,还有—对聪明的黑眼睛,一点也没变。还有那明朗开阔的额头与端正的五官所构成的很自信的样子,也—点没变。潘玉琴暗暗吃惊自己内心深处的“知青情结”,神情恍惚地随张明芳坐在偏僻的角落陷入了回忆——
兵团战士为了百日大会站的“移山造田”,每天天刚蒙蒙亮,战士们又无可奈何地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担起山土趔趔趄趄地翻山趟岭。当踏上只有两尺宽的盘山小道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哎呀!”当时我似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的惨叫,一脚踩空跌下山涧。
不知在医院里昏睡了几天几夜,当我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就发觉眼前似乎有一张小白脸就是班长许志彬,他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有一天晚上,连队卫生员张明芳来看望我,她悄悄告诉我:“你身上流淌着许班长的500cc热血呢!”我刹那热血就沸腾起来了,脸热耳热地想,这辈子,我就是他的人了!他虽然出身“书香门第”,是博学多才、能说会道的老三届高材生,但平时却很能吃苦耐劳,挺会团结同志,多好的“白马王子”呀!
但是,从来好事多磨,我后来落下了跛足的终身残疾,自惭形秽、不敢高攀,始终没有向他表明心曲。
不久,我病退回潮州了……
“玉琴,你在想什么呀?”不知什么时候,许志彬已经悄悄地坐在潘玉琴的旁边,—声充满柔情的问话,打断了她的回忆,更令她面红耳赤、怦然心动。
“哦,没想什么,你唱得很好嘛!”她低下头,想看又不敢多看他一眼。
“听明芳说,回潮州后,你一直过得不很顺心?而且父母也过世了?”他更加温柔地问。
“唉,一言难尽!”她觉得不诉苦。
“还听说,你还没有,结婚?”他更加小心翼翼地试探。
“唉,40多岁了,腿又不好,谁要?”
“如果,琴,如果,你不嫌弃我。”
“你——”她张大嘴巴,不知所措地猛然抬头望着他。
“20多年前,你走后,我怎么也排遣不了精神空虑的烦恼和不可抗拒寂寞,就拚命看书,信笔涂鸦,居然也发表了—些习作,后来,领导就调我到连队当文书了。”他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再后来,我又学开汽车,直到80年,军垦农场改为地方管,我们知青大部分返回原籍,我也就回惠州在机械厂当起钳工了。”
“那么,你还没结婚?”她盯住他的脸,认真地问。
“我结过婚。那时候,我很思慕你,但未‘立业’也就不敢贸然写信……后来,爸爸提前退休,让我顶职,爸爸说硬要我和他老同事的女儿,我不得不违心地……前几年,老婆工伤身亡,也没留下子女。不久,我自动离职,干起个体运输,这几年,也略有积蓄。”
潘玉琴边听边忍不住抽泣起来,她说,20多年心里藏着一句话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口,今天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许志彬虽然心里得意,但没有忘形。他趁热打铁地说,今晚能和你互诉衷肠,像传奇中那么难以实现的事竟能成为现实,真是应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俗语。琴,不要再说什么了,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潘玉琴的新醉了,酥软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斜靠在许志彬身上。
许志彬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彻底地俘虏了她,心花怒放地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喃喃自语地背诵着台词:“一切会好起来的,面包会有的!”
联谊会结束对,潘玉琴就神情恍惚地跟着感觉走,她在许志彬的搀扶下走出包房,走出酒店,“打的”回家了。
同居了几天,激情过后是冷静。潘玉琴终于忍不住问起许志彬的长远打算。许志彬满脸无可奈何做委屈状地说:“本来是有些积蓄,可前段时间与人合作,被诈骗得血本无归,连‘五十铃’也卖去抵债,怕伤了父母的心,就说谎出远门,没敢让他们知道。”
“那就在潮州找份工作,多呆一段时间。”潘玉琴善解人意。
“知我者,莫若琴也!”许志彬竟高兴得边喊边拥抱着“妻子”狂吻起来。一阵疯狂之后,他才喘息着对她说:“几个月后我们才荣归故里,才打结婚证,给老父母一点惊喜,好吗?”
以后,潘玉琴就四处奔波,终于给“丈夫”找到一份“司乘”的工作。从此,许志彬早出晚归,竟也心安理得地长住下来。
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许志彬和潘玉琴坐在—起边看电视边闲聊。突然,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肚皮,关切地问:“怎么?你还没有怀上?”
“急什么?”她嗔怪地拍着他的手,脸色骤然变白。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他看出了苗头。
“唉,几年前,我做过手术,不知有无影响?”
“什么手术?”
“摘掉一侧卵巢。”
“哦,你为什么不早说,不早说!”他骤然气急败坏,好看的五官霎时扭成一团。
“早说就怎么啦?”她大惑不解。
“唉——”他长吁短叹,捶雄顿足,行为反常。
她莫名其妙,不再理他,先上床睡觉了。—会儿,他也上床了。
—夜无话。
第二天,双双各自上班。晚上,潘玉琴回家,发觉情况异常,仔细察看,原来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全不翼而飞了。她又认真检查门锁,并末发现撬痕,一种不敢想象的预感油然而生。
随着时钟“嘀嗒”—分一秒地流逝,这种预感就越来越被证实。已经凌晨2点了,他还没有回来,她还心存侥幸,或许,他出车祸了?
第二天,潘玉琴匆匆去问车主,车主说许志彬昨天根本就没来上班。
于是,她又匆匆去问张明芳,张明芳神色慌张地支支吾吾。
她的心—阵紧缩,声色俱厉地追问:“你一定是知道他的来龙去脉的,如果不说实话,我就和你法庭上见!”
张明芳顿时被吓住了,连忙求饶,并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原来,“联谊会”前夕,许志彬先去张明芳家了解潘玉琴的近况,并拿出10000元给张明芳补贴家用,嘱她一定要拉潘玉琴来参加“联谊会”。许志彬最后还向张明芳诉说着自己的“不幸”,连生两个女儿,老婆已经结扎,许家将香火无续。经商量,老婆同意他外出“搞个亲生男孩”回家。
潘玉琴听后心里倏忽涌起—股刻骨铭心的悲愤感觉,她猛然伸手抓住张明芳的胸襟,要与她上派出所讨个公道。
张明芳语无伦次地辨解:“我又不知道许志彬的详细住址,你们又没有办手续,是你自作多情,这事不能怪我呀!我这两年下岗,丈夫又有病,所以见有10000元就不顾一切,是我害苦了你,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但我也实出无奈呀,你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潘玉琴闻言,骤然欲哭无泪,她不由自主地放开张明芳的胸襟,强忍着万箭穿心般的悲痛,无可奈何地离开张明芳的家。
这一则“骗婚”的闹剧,足以让时下些痴情男女警觉。人心隔肚皮,痴情莫被薄情误!
(注:文中人物皆用化名)
本文已被编辑[峦峰]于2007-12-2 13:09:0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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