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住的城市，冬季不算冷。但到夜里，人们还是会慨叹：毕竟是冬天了。冷啊。

她来这个城市没多久，整月有余。她带很少的行李上火车。旁边的男子凑过来搭讪，得知她是迁徙的候鸟，露出讶然的神色。意思是，她俨然不象是搬家的。

她明白男子的疑惑，但她不说什么。仍然是侧身望着窗外的姿势。那些瞬间即逝在车后的天地，泥土，河海，她似乎曾与它们熟识相知。都即将离去，正在离去。风从车窗吹进来，把她的感情吹成了碎片，扬满了整个天空。

她经常在深夜写字，胡乱吃东西，发呆，饥饿。胃部疼痛。今晚她感觉特别冷，就躺在床上看书。她是个细致的女子，微妙的心思叫人捉摸不透。却又闪着晶亮晶亮的光。纤细得像一根琴弦，奏着幽幽的哀乐。

这个夜是病入膏肓的。寂寞像一张大网罩着她的房间。听说曾有个病人住在此，后因抑郁而死。那人死的时候很痛苦，总觉得有人叫她，一直呼唤着她的名字。阎王收她有点早了。

她不会的，她只是偶尔寂寞。

读到书中女子的幸福，她会哭。她感动于那样的幸福；若读到女子的不幸，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那一定是触动她的心了。她抹去一行泪水，抬头的瞬间，看到显示器边框上斑斑的灰印。所有的悲伤一齐涌到她心里。那些灰迹，本是贴满的卡通字符，关有她和他的爱情。朋友说不邮寄了，太重。叫她重新买过，不贵重。她坚持要求寄过来。朋友恍然：这是他用过的，对她应是重要。她身上穿着一件他的旧棉衣。她深夜写字，裹在身上，暖暖的。她想起那年冬天，和他住在阿姨家的一间小屋里，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衣柜。他们没钱买旧电视。他们吵架，吵得很凶，但他们是幸福的。因为幸福，无所欲求，为小事争吵。寒假前，她躺在普通的手术台上，他看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其实她不算疼，他在她的身边，他随时会保护她。她觉得他会保护他，一辈子。

幸福都是过去时。幸福住在一座叫回忆的空房子里，里面有海市蜃楼的繁花似锦。

有时候，她梦见他在的城市很美很美。有古老的房子和静静的流水，虽然没有山，不要紧，他就是一座山。顶天立地的气势。她不曾去过，她看到他上班，下班，有朋友。心里着实安慰。

有时候，他梦见他不好，他堕落于浮华之间。他想告诉他，要脚踏实地，且要注意身体。若是遇见好的女子，就好好对她；若是不喜欢，一定要拒绝她的好意。她们都有一颗天使般的心，别伤害她，更不能利用她。

她被往事套拢着，胸口处的被头湿了，湿了。鼻子透不过气来。她又去洗脸。镜子里，她很模糊。镜子悄悄告诉她，她的眼睛红了，脸也红了，血色不均，象是泼了一脸血水。

她看看时间。四点五十三分。

她关了灯，试图睡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