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尊严乞讨的人
周末的县城依然如此繁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漂亮的各式轿车川流不息,风驰电掣,笛声悠扬。
各大商场门市内,熙熙攘攘,阔人们争先抢购着新鲜高档的食品、款式新颖的衣物。城里的人们在忙碌一周之后,便早早地约在一起,大贰麻将稀里哗啦的响个不停。宽阔的人行道上,便成了平日里没有出门的临时商摊了。卖药的,卖玩具的,卖油炸果子的……谁也舍不得放弃这挣钱的良机,就连狗屁广告也在这周末兴旺起来了。卖花的用人力三轮推着带露的鲜花慢悠悠地挤在人行道上,这儿停停,那儿停停,满车的鲜花盆景一忽儿就被花主吆喝完了。
招商城前特别拥挤,水果贩子都挤到这里来了,整篮的水果红润而发亮,好是惹眼。水果摊旁边围了一大群男女老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人堆里挤。
他们在看什么呢?我索性也去凑凑热闹——街边跪着一个女人,看样子二十七八,还挺着个大肚子。她双脚并拢,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半垂着头,手里紧拽着一叠大大小小的钱。膝前平整地铺开一张两尺来阔的纸,上面用墨笔写着“我是贵州省某县某乡的小学教师,因我丈夫退伍后于某年月日来贵地找工作,结果工作没找到,在第三天被一辆面包车撞伤,司机将他送往医院后,便逃逸了。等我得知消息赶往医院时,医生要求先交8000元住院费。我也是怀胎8月,孩子就要降临,一下子叫我从那里弄得这么多钱?为了挽救丈夫的性命,我不得不放下自尊,请求援助。”字体公正,似乎很礼节。右腿旁边端端正正摆着两个东西,放在前面的是一张有点陈旧的七寸照片,片子上有四五排整齐的军人;后面的是一个《教师资格证》
我有点奇怪了,这是一位教师吗?似乎俏丽的她,真能放下尊严做起如此乞讨之为吗?围观的行人多是看一会儿,嘴里嘀咕了几句,便也就袖手而去了。偶尔也有几个看了遭遇后便弯下腰来施舍几块零钱的,所以她手里就有了那么一小叠长长短短的东西。但我还是不明白事实的真假,捏了捏囊中那一小叠儿,依然塞了进去。孕妇也依然耷拉着头,两柳头发倒悬到额前,看不清她的脸。算了吧,我也不阔呢,我心里想。抬头看见前面的花摊,便走过去了。
我本是个喜欢养花的人,每次看到卖花的小贩,都得凑过去聊聊,今天也不例外。
花车上,最惹我眼的是那两棵盆景。虽然没有娇艳的花朵,也没有醉人的芳香,但它那曲折向上,苍劲有力的枝干确乎给人一种力量,一种蓬勃的精神,使你看到一种坚韧的活力。我好喜欢,便不自主地指着花钵问起花主来。
“大株50元,小株30”老板的语气非常肯定,看样子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并没有着声,心里却总还是喜欢着那个大株的。
想想囊中不多的钱,我有些踌躇了。在花车旁边一面心不在焉地同花主讲着话,一面来回地度着步,脑子里总浮现出那个跪着的老师的模样,苦恼着兜里几张微薄的钞票。同时,那一方白纸上“不得不放下自尊”的几个毕恭毕敬的文字总晃荡在我的脑海。也许因为我也是教师的缘故吧,心里总因为刚才没有向她递过去三块两块而感到内疚。否则我为什么就不能洒脱一点呢?经过一番掂量之后,突然觉得那30元的小株也挺好了。
于是我便爽快地让花主将那个小株递给我,我小心地掏出一张50元钞票递过去,当他给找我20元钱的时侯,还劝我要大株的好,可我笑了笑,依然没有着声。
我端着盆景,顺着人流,回到了那几个字的地方,毫不犹豫地把买花省下来的20元钱递到了孕妇的手上。孕妇抬了一下头,似乎要表达一下感激,然而我好像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只见她嘴唇有些颤抖,面色忧郁而苍白,尽管故作自然,却怎么也掩盖不了那种委屈、苍凉和悲哀的心。
当我起身就要离开时,才发现她手里的东西很是整齐,然而并没有比先前多上几张。
回家的路上,我揣着沉沉的30元的东西,却颇觉心里好是轻松。此刻,我头脑里忽然闪现出一幅图景——教室里,几十个天真浪漫,充满稚气的孩子,胖乎乎的小手捧着课程改革的新教材,鼓着圆圆的眼睛,津津有味地注视着前方的讲台。秋日的温暖的太阳正从玻璃窗外斜射到教室里,孩子们可爱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讲台上,年轻美貌的女老师正声情并茂地为孩子们讲述着春天的故事……可讲台是背着太阳的方向,阳光怎么也照不过去的了。
不知道那位老师是否还在那儿跪着,也许她的腿正麻得厉害。也不知道当她再次走上讲台的时候是否还给孩子们讲述那个春天的故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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