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吼吼的时候,裹一身寒衣,不做任何打算,也不带一丁点私欲,脚踩冻僵了的泥土,在苏北平原上的村庄行走,别是一番况味。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似乎万木凋零,坡上也不见青青草,只有一丛丛被寒冬侵蚀得枯黄的芦苇在风中瑟瑟作响,所剩无几的芦花随风飘舞,显得势单力薄,又无可奈何。季节就是这样,悄悄地改变着,同时轮回着。花花草草失去了往日俏丽的容颜,但并不意味着冬天就是肃杀和凄凉,一样的阳光,普照苍茫大地,总有几许温暖。麦子们正安分守已地在麦田里打盹,全然不顾大自然的冷漠,与其同在的油菜则多少有点弱不禁风,那就苫上一些稻草吧,权当御寒的冬衣,这个冬天才不会冷。
有多冷呢?村庄不怕,村子里的人们不怕。这个时候,冬天的村庄十分的安静,不变的小桥流水,不变的炊烟袅袅,不变的鸡鸣狗吠,寒流经过这里也要打住。只是见不到什么人影,也许青年人大多出去打工了,留守的是一些老人和孩子,还有操持家务、干些零星农活的妇女们,她们不会寂寞的,乡下自有乡下的乐趣,玩玩牌,赶赶集,偶尔道听途说一些张家长李家短,想起了在外的男人就打个电话,说上三言两语,也算拴住了男人的心。
村庄里各家各户的日子是同样的,也重复着,慈祥的老人们坐在屋檐下晒太阳,两耳不闻庄外事,一心想着儿和女。当然,别忘了小村庄的这些:几只大白鹅早已饱着肚子在圈栏里困顿,茫然不知所措;肥肥的狸花猫眯起一度警觉的双眼慵懒地匍匐在墙角一隅,好象不知人间冷暖,肆无忌惮地贪图安逸,没有人嫉妒它的无所事事;倒是那条面目无狰的大黄狗,摇着尾巴屋前屋后漫无目的地转悠着,于寂寥中吠几声。
没有了绿色,村庄的树木似乎了无生气,虽然“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但寒风中的这些树并没低头,反而迎风竦立。不知何时起,喜鹊翩翩来临,在树梢上兴高采烈地安起了家,飞来飞去,缠缠绵绵,让村庄的时空有了十足的动感,也划破了村庄曾有的宁静。清晨总会听到喜鹊叫喳喳,是喜事呢,“喜鹊叫,亲戚到”,不亦乐乎!如果村庄是一个沉默的舞台,喜鹊就是这个舞台上最美的乡村歌手,最美的歌儿总也唱不完,唱首歌来乡亲听,百转千回几次闻。
寒天催日短,风浪与云平。冬天的黄昏来得快,没有城里下班了的车水马龙,村庄里固然不会有什么精彩,而是一如既往的恬静,只有玩皮的孩子们在大人们的呼唤中很不情愿地回家。这时,夜幕默不作声地徐徐降下,掌灯了,吃完饭的孩子一笔一划地做作业,大人们不再是“抱膝灯前影伴身”,则坐在床上看冗长的古装电视连续剧,一天两集不过瘾,睡梦中想着下回分解。该睡了,月亮升起来,挂在中天,小村庄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地的声音。少有人在庄子上走动,唯有忠于职守的老更夫敲着梆子、喊着“火烛小心”在村子的小巷里慢悠悠地走着,月亮走,更夫也走,“笃,笃”声使村庄更为静谧,也许熟睡了的人们不会听到,但悠远的更声分明是村庄上空悦耳的天籁。
总有天气阴沉的时候,灰蒙蒙的,兴许是要下雪了。是的,傍晚时分,“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雪花片片落下,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难得的雨雪瀌瀌,“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村庄好似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一家人就坐在屋子里,围着煤炉,和串门的邻居大婶说说家长里短,明天早上该如何送孩子上学……翌日晨,打开门,哇!好一个洁白的世界,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孩子在雪地里高兴得手舞足蹈,仿佛走进了童话世界,久违了的雪,爽心悦目的雪,不离不弃的雪,没有比雪再让人陶醉、让人欢欣了!就在这雪海里踏雪而行,走向快乐,走向一个又一个幸福的明天……
走在冬天的村庄,不觉得冷。这里是返朴归真的福祉,这里是无拘无束的家园。村庄里人影依稀并不重要,因为瑞雪降临人间,年味就浓了,收获的人们将满载而归;没有蓊蓊郁郁的绿也不可怕,因了那句老话: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是的,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春天的村庄同样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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