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鹏被调到鸡窝小学了,明天就去上课。
这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怎么会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呀!薛鹏在镇中,可是大家公认的优秀教师,学生喜欢的优秀教师,那是来不得半点虚假,可不象商场里的东西那样是可以打折的。薛鹏的教学经验丰富,工作认真负责。然而就是这样的教师,却被稀里糊涂地调到边远的村点小学,难道是为了下基层锻炼,以便日后提拔?那也轮不到薛鹏呀。薛鹏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没见过世面,薛鹏家也没啥亲戚在城里某个行政单位做事的。
鸡窝小学是镇上最边远的,交通最不方便的,条件最艰苦的村小学点,被调进里面的,是新分配回来的,没啥关系的新教师。若不就懒散的教师,或是犯了错误被抓了把柄没办法,不去就有可能被撤了公职的教师。薛鹏是优秀教师,又没犯啥思想上的错误,即便就是犯了,也顶多是由中学教师降为小学教师,但那也会在镇中心学校里呀,而不至于调到鸡窝小学。大家真是弄不明白,就是薛鹏自己也一头雾水。
在大家的潜意识里,薛鹏可是镇中里全体教师中最有希望,前途一片光明的教师。即便,在乡镇中学的教师,所谓的有希望有前途只不过是能够调进县城的一所中学里任教或是到局里当个办事员。以薛鹏的能力,薛鹏也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前途的。然而谁知道,没能调进县里,连在镇中的位置也保不住。薛鹏不相信那是真的,一定是局里弄错了,要不就是新分配的教师跟他同姓同名。为此,薛鹏决定到局里去问问个究竟。若不然真睡不着觉呢。
县城离镇很远,路都是崎岖的山路,颠簸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县里。走下车时,薛鹏双腿因为坐得太久而发麻,不得不站在路上定了一会儿,跺了几回脚之后,才敢迈步。
县教育局,薛鹏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到过,非但到过,还在六楼的大会议室里,给县里的各乡镇的中学教师上过公开的优质课。课后也得到大家的好评,都对他说,薛老师你讲的课真是好。每回上优质课之后,总让薛鹏欢喜一阵子,那阵子,感觉好象自己调进了局里工作了一样。从客运站到教育局,路程并不十分远,薛鹏轻车熟路地走了二十分种就到了。这一路上,薛鹏时而忧心忡忡,时而壮志满怀。假如那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办呢?“怎么办”这三个字在薛鹏的脑子里充斥着,让薛鹏觉得头晕脑胀。在一连续的疑问之后,薛鹏肯定说,不会的,不会是自己的。怎么可能是我呢。我那么的尽心尽责。一定是有人跟薛鹏同名同姓。
远远地,不会吧,大门怎么会关着呢?还没到下班时间呀。薛鹏疾步走近,拉了拉铁门,真的锁着呢。这究竟是什么回事?时候虽然是六月,但头上的太阳并不示弱,柏油路上冒着丝丝得热气,路两旁的树耷拉着,有气无力病恹恹的样子。
“你是问教育局呀?你还不知道吧,搬了,搬到新二区那了。”
搬了?怎么就这么快呀。不过,老早就听说过了,只不是没关着自己事,所以没记着而已。何况,也是一个月前才搬的。在踏进局之前,薛鹏整了整衣服,深吸了口气,都是年轻的陌生的面孔,那些熟悉的老的面孔,薛鹏一个也没见,他们都去哪了呢。就在薛鹏心里打嘀咕的时候,薛鹏见到了老赵。紧绷着的脸即刻堆着笑容。
“赵老师,您忙呀?”
“你是——”
薛鹏跟老赵,也只是认识而已,并没有深交,薛鹏也不可能跟老赵深交,不只是身份地位不同,条件也不允许。薛鹏也只是懂得老赵的姓,至于名,他也不知道,也更不知道老赵在局里是做什么来着的。一番介绍之后,老赵好象记起了薛鹏,于是点头说,喔,是你呀。呀的后面,连小薛也没叫出。
“人事股在三楼呢。你到上面去问问吧,我还有事。”
没等薛鹏回话,老赵径自走开了,给薛鹏一个背影。看着老赵的背影,薛鹏突然打了个寒颤。薛鹏抬头望望天上,太阳火辣辣地还在。三楼,不到六十个阶梯,但薛鹏竟走了好长好长,脚步沉重,如同背着座大山,不祥之兆笼罩在薛鹏的头顶,使得薛鹏甚至想放弃,逃回家,蒙在被窝了睡上一觉,让那恼人的事在梦里发生,醒来就什么都没了自己还是镇中的教师,有着光明的前途。
薛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了三楼,走出教育局的。街上,车如流,但那时的薛鹏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所担心的成为现实,谁能承受得了。
薛鹏在离教育局两个拐角后,老赵从后面跟上来的,把薛鹏叫住。
原来如此呀。薛鹏仰天长笑,样子吓坏了刚好走过他身旁的一个孩子,小孩哗啦地哭了起来。小孩母亲赶紧跑过来,把小孩抱走,丢给薛鹏一句话:“神经病。”
如果不是老赵提醒,薛鹏都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啥原因呢。可那是自己的错吗?同志推荐他当校长,也不是他去争夺校长的位置。还有小赵,他上课本来就一般,也没什么经验,责任心也不强,离优秀教师还远着呢,总不能把优秀教师的名额让给他吧。这也是大家推荐的,也不是他主动去争取的。然,人家那管这些呀,有薛鹏存在的一天,就让校长无法安心,担心一觉醒来,校长的位置被薛鹏占了去。还有小赵,由于薛鹏的存在,让某个领导想培养小赵的计划落空。如此,薛鹏哪还能留在镇中?
早知如此,还不如普普通通些好呢,没招惹谁,也没挡了谁的路。不行,总得想个办法,若不然,这一生可算是没什么指望了。能什么办法呢?找谁去呢?薛鹏感到绝望。就在薛鹏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车朝薛鹏冲了过来。薛鹏来不及喊,便躺在血泊中,不醒人事。
每在傍晚时分,薛鹏坐着轮椅在运动场边看球场上跳跃的学生,夕阳的余辉落在他身上,照在他平静的脸上。他现在不再是个优秀的教师了,不再挡谁的路,不再让校长夜里不能安心。新生们都不知道他是谁,于是,只好背地里都叫他轮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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