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黑夜,只有无尽的迷茫,慢慢地浸染孤者的心,直到如夜般的阴冷。
一直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在床上辗转反侧,却还是一点睡意没有。我告诉自己,一个小人物,不可能得那种名人才会得的病的。不过,失眠倒是真的。与其在床上不断地折磨自己,还不如走到外面看看夜景。
宿舍走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关上了,漆黑一片,却把从窗中漏出的几束月色,显得更加凄伤。黑洞洞的楼道里,响着几声轻微的脚步,“噔噔,噔噔”,似乎是自己发出的,又或是另一个在身后的寂殇。我无法看到他,只是听着他的脚步声,惴惴地感到心悸。
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窗外的一缕月色正好把我缠住。缥缈地萦绕,虚幻了夜的静谧,似是到了太虚幻境,看着千年万年的黝石上,刻着“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忽然,想起高中时,自己也曾独自的在黑夜,品味孤单的滋味。
当时的我,拿着一个大瓶的可乐,站在阳台上,对着月亮,自顾自地喝着。我只是感觉寒,胃中大段大段的空虚,化做一阵阵的抽搐。
那时的月色,已是忘记了许久,却是记得,自己最后将无法喝下的可乐,全都扔到了楼下。月边的雾晕,棕色液体的飞舞,瓶子坠落的回响,慢慢地浸染那一季的夜冥。
那时的我,可能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却在扔下可乐后,真真地感到害怕,对死亡的恐惧。我怕自己也会在某个月夜里,象自己遗弃可乐一般,被世界遗弃。在荒芜的无际中,掉入万古的炼狱。
我是人,在面临死亡时,也是不断的挣扎。在无边的黑暗中,产生莫名的惊惶。
心,急促的跳动,感到要窒息一般。
夜,清冷了好多,幽暗得一片未知。
我,真的是人吗?
(二)
我是妖精,或许说,是有颗妖精的心。我不知道前世是如何的修炼,只是,今世的我下了凡尘,染了俗务。
五岁的我,和爷爷住在江南。
青石堤岸,草长莺飞。我穿着木笈,手里拿着泥人,在石板路上蹦跳地跟着爷爷。我看着风飘柳絮,追着彩蝶,笑了江南细密的花雨。
我什么也不懂,只是在屋中陪着爷爷,听着雨打芭蕉,等着微风弄起门口的风铃。
“丁玲玲,丁铃铃”,飘满整个雨季,还有爷爷瓷瓶中醇香的清酒。
江南是有庙会的。我知道,一直记得。
爷爷会披着蓑衣,将用新布做好的花衣给我穿上,然后,把我藏到他的蓑衣里,在朦胧的雨雾中,赶去庙会。
那年的京戏是《白娘子》。
我不知道人和妖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只是看着白衣的花旦,“咿咿呀呀”地唱着,哭着。
我告诉爷爷,自己长大了,就要变成白娘子。
爷爷只是笑,用他有些枯槁的手抚过我的脸。掌心的褶皱,划过稚气的皮肤,酵成痒痒的回忆。
“我一向心如止水,今日为何飘摇不定?也罢,不免下得山去访一个俊俏郎君,永做仙家眷属有何不可?修仙不如染红尘。”。。。。。。
我是个妖精,恋在红尘。
那些人告诉我,妖精不能留在凡世,要把我收入雷锋塔中。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行?
没人回答我,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许许多多狰狞的面孔。
这,是一段孽缘。
(三)
我是妖精,有着人的身体。他们说,我是人。我没有回答,任由他们的定论。但是,我的心告诉我,我是妖精。
平静的石屋,突然来了好多的人。
他们告诉我,爷爷去世了。
我不懂去世的意思,只是知道,爷爷要睡一个很长的觉,任谁也叫不醒。
我要去看爷爷,我知道,只有我叫醒了爷爷,最疼我的爷爷。
他们不准,对我说,孩子不宜接近死人。
我讨厌他们对爷爷的称呼,便在灵堂外面,“呜呜”地哭。
那天,真的好喧闹,唢呐声,鞭炮声,哭泣的声音,好多好多凡世的喧嚣,那样的不协调,那样的嘈杂。
我被带到了北方,离开了江南的梦,却把自己的魂丢在了那里。
我看到朔风胡雪,感到彻骨的寒冷。
我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却被深深地禁锢着。
来来往往,好多的人。
我知道,他们是人,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人的
他们彼此地伤害,猜疑,欺骗。
我害怕被他们看到我妖精的心,便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我怕,他们说,我是妖孽,恐惧他们的恶毒。
我讨厌雪,白色的冰冷。
我知道,自己要回江南,回去石桥溪岸,绿草温润。
(四)
妖精很单纯,天真。他们害怕伤害,便化做凶恶的模样,吓走想要伤害他们的人。他们胆怯,恐惧,隐藏在深谷密境。他们思恋凡世,变做人的样子。他们。。。。。。
庄羽说,人有人的心,妖有妖的心,当妖有了人心后,就真的变成妖精了。
但是,当人有了妖精的心,又叫什么呢?
我对着月亮,想了好久,看着月盘不断的圆盈,残缺,聆听时间没有踯躅的脚步,等待落花凋谢的凄美。
我想,自己应该叫做魅。
三千弱水,魅美成迷。
他们说,鬼魅皆为害人之物。
我不懂害人,只想望着天涯,散入流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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