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奔驰在南北向的铁道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秋风顺着窗子吹进车厢，吹乱我的发丝，也吹乱我的情思。八年，八年的时空之隔，顿时化作沧桑，使我不禁泪如雨下。八年前的孩子再无踪影，面前的这个人是那样沉静、那样沧桑，不会有人相信那就是我，一个曾那么活泼的孩子。那么多日与夜，度过了、熬过了才知道什么是辛酸与奔波。

踏上那片土地，不禁百感交集。童年的汗水在这里挥洒，童年的血泪在这里流下。我熟悉这里的一切，又突然感觉那么陌生。就算我能放下漂泊的行李，这片土地是否还肯接纳我这天涯浪子？

近了，我看到了那所住了十几年的房子，一样的高、一样的大，只是变得苍老。多少次梦里幻想重逢的镜头，多少次深夜里独自面对远方唉声叹息。回到这里，它还是我的家么？家在我心里八年前就已消失，也是在八年前成了永恒的回忆。没有永恒的归宿，该走的迟早要走。就算回来也再不是先前的自己，也不再是先前的家。

我死死的盯着前方，夕阳下，那个佝偻着身子挥动着锄头的老人。

“爸……爸……”我跪在父亲面前，泪如雨下，千言万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多少年从不哭泣，多少年从不低头，而此刻，我依旧是个孩子，依旧是当年那个哭着、笑着的孩子。

父亲愣住了，呆呆的望着我，泪如泉涌。八年，什么都变了，时空阻隔了太多太多，却永远阻隔不了父亲的情与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只是喃喃地说道。

多么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在这一刻成为永恒，使我回到童年，回到依偎在父亲身边的自己。那一刻的对视，胜过人世几百年的沧桑，胜过所有悲欢与离合，美丽而凄婉。

“爸，妈呢，大哥呢？”

“你哥一会就回来，你妈……”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强压着止不住的泪水。末了，他接着道：“你妈在你走后就一病而终了……”

夜晚的荒冢像人世的穷途，又像世界的末路。秋风吹动路边枯草，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周围是能那么静，静得怕人。哭过了、喊过了，还剩下什么？我呆呆的望着天，为什么老天开那么大的玩笑？

大哥陪着我喝了一夜的酒，就在母亲坟前，就在这荒冢间。这一夜，母亲该不会孤单了吧？

临近天明，我对哥说：“我对不起妈，照顾好爸，我恐怕今生今世再也无法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了。”

“你有什么打算？还要走么？”

“我不知道，也许我永远都是个没有家的漂泊者，一个孤独的天涯浪子。”

“不，只要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永远。”

“哥……”我与哥相拥哭作一团。

东方旭日慢慢升起，新的一天就要开始。而我，还得继续活着。

写于2005年3月31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