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似梦非梦

煤油灯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在做作业。过一会儿，小孩脖子歪了几歪，头儿点了几点，就爬在小桌桌上瞌睡了。煤油灯燃着了小孩几缕头发，一股刺鼻的味道惊醒了在一旁纺棉线线的娘。她慌忙侧身移走了煤油灯，推了推小孩，嗔怪地说，别学啦，别学啦，睡吧。一叫您学习，就梦见周公……

人的一生就是这样，从上学那一天开始，就好象是还债似的，又好象替父母学似的，还像是给老师学似的，反正每天匆匆忙忙上学，认认真真听讲，急急忙忙做功课，迷迷糊糊入梦乡。每每如此，小孩每天都听娘说梦见周公了，梦见周公了……

有一天，小孩向娘：“娘，您老说梦见周公梦见周公，周公是谁？我怎么没有梦见过？”

娘说：“周公吗？是个大官。官有多大，就和现在的国务院总理那么大。一人之人，万人之上呀。不过，那是远年的事，是周朝的事。他在当官时，办了很多好事，后来连孔圣人都时常说梦见周公了梦见周公了。以后您长大了，就知道了。”这就样，娘的一句口头禅话，给小孩的脑海里留下了一个渴望，留下了一个一直想知道的谜。

有一天，小孩对娘说：“娘，我昨夜也梦见周公了，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四方脸、高鼻子、大耳朵，左手里是拐子，右手里是扇子。见了我总在笑，还说要我好好学习，长大当好官，当清官。还说，要我到他家玩玩。”娘笑了笑说：“能梦见周公就好，能梦见周公就能当官。听周公话，好好学习，长大当清官。”娘又笑着说：“他要你去，你就去吧。到他家玩玩。”

转眼间，小孩长成人了，学业也完成了，也找了份好工作。小孩感到自己太幸福了。

也许是周公保佑吧，一开始，小孩就非常珍惜这份工作，把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渐渐地由一般人当上了副职，渐渐地由副职升上到正职，又很快地由正职升上到县太爷。尽管没有周公的官大，当每天都有人围着他转，事事都顺着他行，渐渐地他把娘的话忘了，渐渐地他把娘给他说的婆姨休了，渐渐地谁送钱谁就是人才贤士，就给官帽子，谁不送钱，就冷落一边……

娘死了多年，小孩为了升官为了当上周公一直很少到娘坟头。这一日心情好，买了个大大的花圈，既不逢年又不过节（指过鬼年过鬼节）来到了娘的坟前。娘的坟头被草儿护卫着，杨柳丝条给娘护荫着。他长磕坟头，想起了娘的音容，他哭了。

他哭着告诉娘——

娘，您猜猜，孩儿现在官有多大？娘，我小时候，您常说闫锡山，他可是咱山西的土皇帝，我现在就和他的官儿一般般大……

娘，您看看，孩儿把老家的房屋盖成新的了，比过去地主家的四合院好多哩。他过去是一层咱现在是三层，比过去的地主还地主！

娘，您想想，我知道您心疼钱，我没有花咱一分钱，都是人家送的……

娘，您歇着，孩儿走了。儿只和您一个人说了，您不要给别人说……

（二）似见非见

有一天夜里，县太爷（小孩）做了一个梦，梦见遇到周公了。周公硬拉着他到他家去坐坐。周公说：“多少年前，你见过我我也见过你，咱们早就是朋友了。走走走，到我家转转。”

周公说：“我那里路不好走，你那车子用不上，你要步行着去。”又说：“我那里庙小，你最好不要带你女秘。”又说：“我那里水不好喝，你最好带些矿泉水。”

县太爷（小孩）就跟着去了。

周公，姓姬名旦，生于岐，死于沣。父亲是周文王，兄为周武王，周成王之叔。封地在今陕西岐山，史称周，因称周公，又称周公旦。曾助武王灭商。周武王死后，成王13岁即位，由周公摄政。周公可以说是周王朝的勋臣之一，也是我国古代著名政治家。周公的家，在陕西省岐山县北7·5公里凤凰山麓的卷阿。据《岐山县志》载：“卷阿在县西北二十里岐山之麓。今有姜嫄祠、周公庙、润德泉。此地三山环绕，形似簸箕。东西高岗叫凤凰堆，北山叫凤凰山，南为谷山，谷内有片平坦之地就是周公的故宅，后改建为祠庙。内有主殿、献殿以及姜嫄祠、后稷祠、郊媒祠等。庙内有汉植古楸，唐植古柏、古槐等树，千恣百态，郁郁苍苍，红墙绿瓦，林木掩映，景色绝佳。这周公庙还有一件事不能不提，周公庙中古楸奇特异常，有诗佐证“此楸植此知何年，十人联臂围难遍”就可想而知了。另外就是宋苏轼拜谒周公庙时的题诗，对忧国忧民，礼贤下士，“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的周公，苏轼自然是深深敬仰的。苏轼的感慨，自然不会是无由的。苏轼学问渊博，善于用典，“梦周公”、“伤离黍”等句信手拈来，贴切工稳，感情昂扬，气势飞动，语言似行云流水，不事雕琢，自有感人力量。

县太爷（小孩）连说：“好地方，好地方……”

周公说：“请坐。请茶。请听……”

接下来周公给县太爷（小孩）讲起了一个惊心动魄跨越时空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说：“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于天下亦不贱矣。然我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子之鲁，慎无以周骄人。”

县太爷（小孩）心想，的确，周公作为武王之弟，成王之叔，代行周朝大权，可以说是十分显贵的人物。然而，他却能平等待人，在人才问题上孜孜以求，毫不懈怠。正如他告诫伯禽时所言，一旦有贤士来访，即使他正在洗头，也要握住头发去接见，即使在吃饭，也要吐出咀嚼的食物，以接待来宾。如此恭谨爱士，还唯恐怠慢或失掉天下贤才。因此，他要求儿子治理鲁国，首要之事便是广招贤俊，礼贤下士，尤其不可因为自己是掌权者而对贤士轻慢无礼。周公对伯禽的这段话，也是他对我的忠告啊。反思自己在用人问题上的不公，怎么做到“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之说呢？怎能为官一任造富一方呢？这样下去……

第二个故事，周公说：“叫你来是学习一个《腐败1号文件》（拟文：江苏省徐州市建设局原局长靖大荣）。”周公又说：“学这个文件，意思就是要你对号入座，不要嫌话难听，但话直理端。我照原文念，你听好好听。有则改之，不然后果自负！”

一算“政治账”，自毁前程永难忘！

在看守所的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反思，无时无刻不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我由一个普通铁路工人的女儿，通过个人努力特别是组织的培养和领导同志们的关心，一步步由丑小鸭变成白天鹅。每到一处前呼后拥，令人尊崇，享受着令人羡慕的政治待遇。戴上手铐的那一刻，公职没了，党籍丢了，不仅断送了自己的政治前程，也给党和政府的威信，给干部队伍形象带来严重伤害。

二算“经济账”，倾家荡产悔难当！

在看守所里，我一直在想，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我曾经聚敛了那么多钱财，而现在却身无分文，要钱又有何用？到了这时，我才真正把“钱”看的很淡很淡，钱能买来自由吗？不能，钱能买来幸福吗？也不能。等待我的是漫漫刑期和铁窗生涯，再多的财富对我来讲又有何用！如果没有我对钱的贪欲，工资收入也足以让我过上富有的生活，我一样住有宽敞的住房，行有高档轿车，吃穿随心所欲。我用钱买来了夫离女散，用钱买来了高墙铁窗的禁锢，用钱买来了一件一年四季都脱不掉的黄马夹。

三算“名誉账”，身败名裂苦酒尝！

我曾经拥有过鲜花、掌声，在享有成功的同时，也得到了一定的社会地位。我曾经是我们家的光荣和骄傲，我是我父母最大的安慰，是我女儿引以为荣的母亲，也是我丈夫为之值得放弃事业的妻子。我由原来靖家的荣耀，而今变成了靖家的耻辱。今后将和贪污受贿的字眼连在一起，将给我女儿的名誉和前程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害，这是用生命都无法挽回的，一旦失去就永远不会再回来，这种损失太惨，这种代价太大，我无法面对我的亲朋，更无法告慰父母的在在天之灵。

四算“家庭账”，夫离女散梦断肠！

在看守所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孤独的丈夫，思念我可怜的女儿，想象着他们是如何度过这难熬的每一天的。每次出门时，是否有意识躲开熟人？想象着父女俩是谁在做饭，谁去买菜？怎么吃的？能否吃下去？他们身体如何？不知女儿能否承受住这巨大的压力？我夜里经常做梦，有时梦到一家人团聚，欢声笑语，朦胧中一阵短暂的甜蜜，醒来后丈失走了，女儿也走了。听说我丈夫曾几次想跳云龙湖自杀，我彻夜未眼，几乎哭瞎了眼睛，怕影响别的犯人睡觉，我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我本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而这一切都因我的贪婪而葬送，还要背负着我给他们带来的耻辱。

五算“亲情账”，众叛亲离两茫茫！

想从前，家人以我为荣，亲友亲近我，群众仰慕我，下属敬畏我。多少人主动上门和攀亲戚，套近乎，恭维我，都以羡慕的眼光仰视着我，一个个“靖姐”甜美的叫着，围绕我的是一张张笑脸，一声声溢美之辞。而今，我听说那些平素和我家交往去过，那些曾和我同窗共读的同学，再没有人炫耀和我的浓厚情谊！我已经6个多月没和我的家人见面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想得心都在滴血。失去了亲情，也失去了友情，脱离了社会，从此我成了一只断线的风筝，无依无靠，在漆黑的同我雨夜中飘摇……

六算“自由账”，身陷牢笼盼阳光！

失去自由是人生最大的痛苦，渴望自由的感觉只有失去自由的人才能真正体味到。现在，我和杀人犯、抢劫犯、盗窃犯同关一室，我不敢说自己以前是个当官的，是因腐败进来的，怕她们的嘲弄，刚开始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但还得装睡，更不敢乱动，偶尔入睡也是噩梦连连，经常吓醒。在这里，看不到日出日落，天是方的，地是方的，看到的只是高墙铁网和荷枪实弹的武警，唯一看到的自由是偶尔在铁窗外的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和几朵白云,我还有什么人格可论,还有什么自由可言。被剥夺了人身自由的我，将在漫漫的铁窗高墙下，度过余生。自责的痛苦时时吞噬着我的心，那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七算“健康账”，身心憔悴恨夜长！

从前听说“蹲监坐牢”，心想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从来没想到能和我联系在一起，而我今天却实实在在地跨进了地狱的门槛。以前我是一头秀发，现在几乎都变成了灰白色的野草，成缕成缕地往下掉。想想以前，我天天打网球、练太极，强身健体，又有着良好的医疗保障和就医条件。而如今深陷牢笼，梦想着天冷了能有一个热水袋就是我最大的满足，我不知道我这多病的身体能否经受住监狱的煎熬。现在我深深体会到，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睦完整的家庭，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福！

算算自己的七笔账，我是笔笔划不来。

周公说：“你是共[chan*]党党员吗？回去叫同僚好好学学！”

周公说：“你现在病入膏肓，今天这两个故事是给你开的处方。你好此为知吧！”

县太爷（小孩）惊醒，一身冷汗……

（三）似想非想

自打县太爷（小孩）梦见周公后，心里一直在打转转，看来是老天在提醒我。

他和过去的媳妇复了婚；他把过去人家送的款项清点清点，在山区办了两所小学，并持意立了碑，碑上刻上了当时送礼的人名名；他还原了自己本来的面貌，又成了一个受人尊敬和拥护的县太爷（小孩）；他带领人们在新农村建设中实打实地干，干出了成绩，受到嘉奖。这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活的踏实，活的轻松，活得有意义，活得幸福！

自打县太爷（小孩）梦见周公后，心里一直在打转转，他实在不愿再过清贫生活，实在不愿再当清廉官吏，就一直认为咱现在这么厉害，谁能把咱怎样？万万没有想到心中有事就有事，东窗事发，他也像江苏省徐州市建设局原局长靖大荣那样，蹲监坐牢算他那七笔账去了……

……

（2007-11-30-21：3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