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农事

王海云

种子和春天的爱情故事

春风早已捎给了土壤

雪花女子跪在清明的坟前

动情为迷蒙缠绵的烟雨

于是

春情骚动的土壤

开始微笑着接纳种子

寂寞了一冬的耧铃

在诗意盎然的春野摇响

一垄垄湿漉漉的诗行

这是一次庄重的选择

种子们滚圆躁痛的心事

捏在母亲稔熟的指尖

挑选精神饱满的

品质优良的

在簸箕里跳一曲舞蹈

就酥软了春天

耧铧伶俐空灵的小脚趾

最谙熟墒情的深浅

种子需要的不单是雨水的关爱

她们嫩弱的胎芽

最经不起墒情的忽变

冷热不匀的坏脾性

常常叫种子们夭折

从清明到谷雨

十五天或者三十天

足够布谷鸟播撒歌声

之后　稀落稠密的苗床

就由稼穑丰富的父亲料理

种子　墒情　苗床

这三桩春天里农事

往往决定着秋天的一大半收获

庄稼汉子

牛蹄下翻涌的泥浪

滚绕成汗滴的芳香

那回荡原野的牛鞭声

将农事催赶得繁忙　繁忙

夏野是庄稼汉的战场

被汗水淬亮的锄头

是手中锐利的刀枪

面对一切患害生长的蒺草

——连根刨掉　这一点

庄稼汉子们做得犹为酣畅

于是　庄稼汉子辛勤劳动的姿势

画成秋天最动人的景象

他们快乐地将果实收藏

疲倦的身子弯成一张弓

将丰收的喜悦

在秋野里弹响

庄稼汉子的好梦

长在腊月的深处

将祥和捏进饺子

将祝福贴进联画

将一年的辛苦奔波

燃一串炮竹声中释放

母亲

当我躲在城市的一隅

享受着锦衣玉食

母亲

您却厮守着一方清贫

总也舍不得抛弃

多少年来　母亲

您善意的絮叨

如油灯跳动的火焰

在最晦涩的日子

照亮我生命的旅程

企图远离谷物

远离卑微的土地

母亲　您目光如炬

手托金黄甘醇的小米

我看见自己　如落叶

在您含泪的眼里凋零

母亲　您端卧炕头

一针一线　为我缝制棉衣

您盘腿打坐的姿势

古朴如一朵莲花

盛开在我的心底

母亲　我含辛茹苦的母亲

您手中穿行的针线

时时刺激着我的魂灵

教我自新　促俄奋进

乡情

河流转弯的地方　

你可是故乡

可是结满紫红桑椹的

春天里的故乡

摘桑的女人　篮里的桑叶

染绿了阳光

蚕和日子

在她的手中白白胖胖

羊群和诗歌

在山野里　随意游动

鞭声悠扬

放牧的男人

将牧鞭甩入天空

聆听岁月从容的脆响

朴素的炊烟

与谷物朝夕相处

童谣里

长满石头的性格

散落在整个村庄

是谁

被乡恋烘烤

将诗歌植入故乡

立于父辈的肩头

我看见

乡亲们打满补丁的爱情

被勤劳浇灌得火红透亮

锄　头

你在田间与我厮守

春华秋实　寒暑易节

你分享过我的快乐

也品酌过我的疲倦

你浸透着我的汗水

也憧憬着我对丰收的期恋

你将你的一生献给了农家

将你的追求深埋在沃野

与日头偕行　和劳碌相伴

同一双粗韧的大手相拥相握

斩除杂莠　酥松庄禾

你与黄土的切肤之爱

被勤劳翻耕得生机勃勃

汗水湿透了哪页日子

日子就在那里结满硕果

从嫩绿到金黄

从萌芽到收获

自始至终

你都是田间最忠诚的守护者

我将你深情地拥入怀间

泪望着身旁的庄禾相依相恋

这是农家最善良的倾诉啊

这种倾诉默默催熟着五谷

我是农民的儿子

缘定一生在黄土里拔节

又将在黄土里老去

只有将你勤勉地把握

才能写就黄土最动情的诗歌

到田间地头去走一走

到田间地头去走一走

去看看那些善良的庄禾

不生一尾杂莠的禾床　和禾床上

赶耕的锄头

看看那些挥动锄头的手

沾满泥巴和牛粪

茧花绽开的手

不干活就会生硬

能将青黄不接的日子

攥成窝头的手

看看拥有这样一双手的人

是怎样弯下谦卑的身子

向厚待过他们的田地　五谷

虔诚地叩拜　鞠躬

看看他们挥汗如雨的劳作

跌落的汗珠是怎样扑向泥土

怎样挺起疲惫的身体

用手背擦拭汗水的姿势

让秋天疼痛

果　树　的　倾　诉

一　果实

刀剪为人类掌控之后　

先于鸟兽的剖解之痛　

我们果树也难逃幸免　

摘心　短截　回缩　

变向　扭拉　抻压　

竭力将我们密植　矮化　

而后笑望着我们　

精疲力尽地挂果　成熟　丰产　

其后的事情更失尽尊严　

品质挑选　等级分类　

然后包装　上市　签价　出售　

饱尝手指和目光的凌辱　

被几张纸币契定终生　

囚屈在末日的盘子里　

等待着最后的刀削与齿啮　

二　花朵

就让我做一株野梨树吧

在善意的春野里

自由舒展着颀长的身姿

尽情将自己拨高

与阳光为邻

同鸟鸣共舞

将一身的纯洁与芳香

送给春风　

留给蜂蝶

献给山野　

高擎生命的尊严与向往

调落是一种归真

枯萎也更具芬芳

黄土诗情

当人们追逐着金子的车辇　

纷纷逃离了黄土

一个比麦秸还要清寒的诗人

白天握锄　夜晚执笔

为使人类的家园不至于荒芜

顽强地守候在田野

蘸一腔执著

滋润着枯黄的庄禾

时刻告诫自己

珍视时光　尊重五谷

孜孜不倦

耕耘哺养过我们的田地

日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我义无反顾

穿行在季节的年轮里

任风雨肆虐

物欲横行

聆听破晓的鸡鸣

感悟庄禾拔节的私语

追随生命跋涉

携诗歌一路同行

日日月月年年岁岁

终生不停

秋天深处

伫立于秋风飘落的阳光下

许多缤纷的思想

和一弯镰刀下的金黄

眩目成秋野里

齐簌簌仆倒的沉重

田野里

忙碌的牧者挥汗如雨

所有的成熟都在响动　

果实起伏成无际的海洋

那是怎样的一条河流啊

在秋天的深处　

喜悦的肩头

快乐地流淌

谁跋涉在秋天的深处　

一生一世　

拥抱着苦涩的阳光

谁挥舞着结实的牧鞭　

无怨无悔　

放养着生命的羔羊

没有谁能够取代　

甚至无法拥有

这世代的牧者

那么　

谁能为牧者撑起

一顶厚重的蓬帐

遮遮赤日

遮遮那无情的风霜

一　张　老　犁

老牛　踩着泥花

走进往事

在清越的鞭梢

古老成一尊田园风景

你迟缓的步伐

踏不进科技的旋律

四射的清辉早已散尽

锈蚀成一弯冷寂的废弃

是谁搀扶着你

自远古相伴一道走来

你忆不起他的模样

只记得他手中的皮鞭

在你耳畔响彻了几千年

如今　他丢弃了鞭子

端坐于驾驶室里

在田野上飞驰

将你远远地抛在寂尘里

成为历史的一幕

作者：王海云

邮编：048300

地址：山西省陵川县交警大队望洛北路49号

电话：1345360038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