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落难犹如水推沙，一波一潮地越发不可收拾！这也许就是命缘，没有自己可选择的余地。既然是命中注定，任凭你如何聪明，也任凭你百般强求，最后依旧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如此这般的走自己的老路！

经济无来源，生活无着落，索性把自己卖掉，也许就是对自己生命的一丝慰籍。人世间有卖身求荣的，有卖身葬父（母）的，而我却是卖身求活，求生存！只为那生命的存在，只为那不甘地去面对死神……。

卖身沦为奴隶，是我千挑万选的决定！

趁自己没改变主意，逢上赶场，找到一个巴适的口岸作为摊位，插上稻草，沿袭世代的交易方式，左顾右盼，等待的就是买主！

“喂，怎么卖？”一个女人的声音充斥双耳，既诧异，又憎恶！有什么办法？既然人为物品可以交易，谈不得羞辱，凭你怎样说，绝不在乎！

“不贵，只要管吃、管住就行，一切随主人打发。”这些台词我已经练过百遍。

那女人“哦”的一声后，随即又问：“你能干什么？”

“姐姐，您别看我面黄肌瘦的，只要你舍得几口饭给我喂饱，我便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下田能耕地，上山能砍柴，下河可打鱼，上路可赶车。”我见那女人有几分犹豫，赶紧又说道：“姐姐，买我这样的货色，那是功能齐全、质量保证呀。说实话，您买下我是包赚不亏的！”一口气把自己推销出去，才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你站起来我看看。”

听买主的口气，八成买卖有望。我翻身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圈，笑嘻嘻地对那个女人说道：“姐姐，怎么样？我一无病，二无恶习，三无不良嗜好。听主人的话是我的天性。嘿嘿……。”

那女人象在商店里买东西一样，上下打量一番后，还用手在我臂膀上捏了捏，差点没伸出手瓣开我的口，敲敲牙口好不好了！到这地步，我内心一阵茫然和沮丧，却不敢把郁闷写在自己脸上。

“姐姐，怎么样？”我怕错失良机，赶紧问道。

那女人手托下巴，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听我询问才缓缓地说道：“身体到是看得，不知你文化如何？”

“我是大专毕业，学法律。平素爱好文学，特喜欢散文和诗词。”

“哦。”那女人听后，退了几步再次重新打量了我一番。“你真的不要工钱，只管吃住？”

看来那女人不大相信我的话是真。天下那有做工不要工钱的好事？但我就是如此。“这样说吧，工钱我真不要，只要吃住有着落，四季给点旧衣服穿就行了。”生意做到这份上，附加点衣服什么的，也不为过呀。

“那好！我买你，现在就跟我走行不行？”女人终于决定买下我。

我心中一阵窃喜。“行！只要主人说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跟你走，那怕走到天涯海角，我永远是您的奴隶。”

……。

西去的路上，一架马车颠簸着慢跑在那尘土飞扬中。那赶马的长鞭，“吡吧，吡吧”的炸响，鞭把却被我攥出了水。

夕阳已经落到了山脚下，晚霞的余晖铺满天空，映在前面不远的山村庄。

村前一条小溪涓涓从石桥下流过，桥边两棵黄桷树迎风招展。村内农舍已经有了炊烟，袅袅弥漫向后山飘去。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小村庄确实还有几分恬静。

“主人，我们是不是就在这村庄打尖？”我第一次叫那女人为“主人”，有点拗口。一路上我们主仆没多说话，也没问对方的底细，一直保持缄默。

“好，就在这里投宿。你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可以住下。”主人说完又补充道：“最好是安静一点的。”

我把马车赶到一家单独的庭院，栓好马就径直地朝小院走去。

那庭院幽幽，篱笆墙下栽满蔷薇，一簇簇攀墙而上。虽然是秋天了，可那蔷薇仍然花蕾绽放，红艳娇滴惹人。庭内左右菊花铺地，满院金黄，芬芳扑鼻，让人觉得到了另一洞仙之地，少却了许多烦恼。特别是那一红一黄相互争艳，更添无尽秋色。

“有人吗？”我很有礼貌地询问。

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一位少妇，身材窈窕，白皙丰腴，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略带几分幽怨。“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的。我们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在你这里，看行不行呀？”

那少妇看了我们主仆一眼，稍有迟疑。

我急忙又说道：“求求你了，我们不会白住的。”我自作主张生怕我的女主人反感。可回头看了一眼女主人，主人没责备的目光，反到是有几分赞许。

那少妇看我们只有一男一女，也不象是坏人，就说道：“好嘛，进来坐。”

停车，卸鞍，拴马。一会工夫就搞停当。我进到屋子里，见我女主人与那少妇已经有说有笑十分融洽。也许那两女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年龄，没有什么代沟，语言自然容易沟通。

那少妇家里摆设简洁，到也干干净净。室内不大，一个客厅，左边一间歇房，右边的就是厨房。客厅正中供有神龛，一张方桌，四条长凳，没什么杂物。这也和大多数农家差不多，只是屋内略有几分清静。

主人和那少妇在厨房里做饭，我本来准备进去帮忙的，可那少妇笑盈盈地不要我插手，非要我出去歇着，说我妨碍她们摆家常。我望着女主人，见她朝我努了努嘴示意我出去，我才放心地走开，落得一个偷闲。

趁无事可做，我溜进少妇的歇房看了一眼。房内一张很古老的大床，床帘深蓝色有几分典雅干净悬挂在床的上方，被盖整齐地叠放床中央。床边两头各有一个床头柜，右边有一个大衣柜也十分的古色古香。

看完房屋里的陈设，无聊，我就在坐在堂屋的大门坎上，望着那满院的菊花发呆。尽管我满眼秋菊十月黄，可心里却总在琢磨我的女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她是做什么的？她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这一连串的问号无时不在我心中自问。

想不明白就往好处想，兴许主人是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或者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文人到乡下去采风，要不为什么问我的文化程度？管他的，反正已经卖给了主人，就一切听天由命了。

一想到命，心里就“咯噔”一下。我七岁死妈，十岁死爹，无兄无妹无亲戚。若不是老爹的好朋友把我带大，我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虽然我拼命奋斗，努力读书，好不容易捞了个大专文凭，可现在这文凭有什么用？不能当饭吃呀！我发誓要做一个人上人。

我到过很多单位，没干多久就离职。原因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发展前途，总不满现状。有人说我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不服气，非要弄点名堂出来不可。然而，老天总跟我开玩笑。三十年来，我一直都在命运中挣扎，抗衡！最后都以悲哀的结果结束。

最不幸的就是大前年，在一次与人发生争吵的时候，一怒之下拔刀将一个同事刺伤，结果换来的是两年有期徒刑。我出狱后前后找过很多单位，可人家一听说是刑满释放出来的，都不敢要我。社会的白眼让我无从适应，经济无来源，打工单位不要，做生意没本钱，我该怎么办？

从年初到现在，从城市到农村，十个月来的颠沛流离一路流浪乞讨，没人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去偷我不会，去抢我不敢，骨子里总还想做个老实人，总还想凭自身的本事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地位。然而，每次梦醒后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地道的社会弃儿！

万般无奈才想到了卖身为奴，从最原始的起点开步，从最陌生的人群中寻找自己，从不熟悉的地方求生存。……

“喂，吃饭了。”是那少妇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那少妇手中端了两碗菜从厨房出来。我急忙起身上前，接住少妇手中的菜碗，面带微笑地说道：“麻烦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那少妇也回笑说道：“这有什么关系？粗茶淡饭的没什么好招待的，将就填肚子了。”

这顿饭真的很简单。两碗素菜，一碟咸菜，一个青菜汤。我很饿，却不敢大口大口地吃喝。三下五除二，我就离席出去喂马去了，剩下俩女人在那里慢嚼细咽。

夜，已经降临。月，才升在东边。十月的晚风轻轻地抚弄着院外那一片竹林，又把院内秋菊的芬芳送到我的鼻里。我一边喂马，一边陶醉在那芳香沉寂的旷野之中。

……

……。

总算可以休息了。那俩女人自然是睡在歇房屋内的古老大床上，而我却抱了一床被子在堂屋打地铺。还好，被子很干净，没有异味。赶了一天的马车，我到头就呼呼睡去。

半夜，肚子叽里咕噜的把我饿醒，说什么再也睡不稳觉了。这时，歇房屋偶尔传来几声嬉笑和轻声的交谈。这么晚了，那两女人真是的，还没睡？哎，女人总是这样，总有许多龙门阵摆，总有永远怕被男人听到的秘密。

无奈，索性睡不着，我就竖起耳朵偷听那两个女人摆女人的故事。

“姐，你真要去干那事？”我听出来是那少妇的声音。想不到这两个女人还挺投缘的，这么快就称姐妹了。

“哎，没办法呀。我只有走这条路了，要不然我那有这么多钱去救我老公？”是主人的声音，接下来就是叹息声。

一阵沉默后，少妇的声音又说道：“姐，那多危险啊？想想其他办法不可以吗？”

“妹，我那有办法呀？我找了很多朋友都没借到钱。现在人情淡薄，真有办法我还会铤而走险去走私文物吗？”

走私文物？天呀，这女人真够大胆的了！那不是在犯罪吗？我怎么就碰上这样的人，莫非还要拉我去坐牢不成？我心里害怕极了。我急忙起身把耳朵贴近墙壁，细听她们还说些什么？

“姐，外面那小子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我也没对他说。”主人很肯定我不知道。接着又说道：“如果真知道我走私文物，那小子一定不会跟我去的。”

“姐，真要是出事，那小子可就惨了，少说也得坐十年大牢呀！”少妇有点同情我。

“妹，我那管得这么多啊，我就是要找一个不熟悉的人替我扛着。只要情况不对，我就得闪人！至于那小子坐多久的大牢与我无关。”

……

是谁说的歹毒不过妇人心来的！我招惹谁了？我的命就这么贱吗？难道天地之宽就没我容身之处？难道我非要跟那恶毒的女人一起去犯罪不可？不！我绝不去！趁夜色朦胧三十六计走为上……。

村外一阵狗吠，一片沉寂。月儿被飘过来的浮云遮住，夜风夹着秋凉，在那黑沉沉的旷野里掠过。一袭寒流悄悄涌来，在那无声的夜晚吞噬了我的灵魂……。

-全文完-